穆玄曜瞪大眼睛盯着乐仪的脸,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和那杀手妹妹相似的地方。
乐仪缓缓道:“不错,这张脸也是假的。”
穆玄昭悲哀地苦笑,血似乎快要流干,他已经说不出一个字了。
原来她对自己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温柔都只是为了复仇,他身为穆家长子生来尊荣,麾下十万云骁军皆从其令,可是他从未对哪一个女子动过真情,唯有她。
而一朝动情,便是万劫不复。
他重重地瘫倒在地,颈部张开的深深血口狰狞可怖。
乐仪蹲下身从他怀中取出淮王令牌,紧紧握在手中,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在他血迹斑斑的脸颊上,他散涣的目光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着她。
“唉!”身后有人长叹一声:“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她替他阖上眼睛,转身面对来人:“哥哥的仇自然应当由我来报。”
顾蒙生怜悯地看着她:“可是你动情了,不是吗?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她忽然大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顾大哥,我觉得我的心口好痛好痛!”
“当初你不听公子安排,执意地给他做侧室,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的,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是最初她以为她是不会对仇人动情的,所以她为了更好的利用他,不惜委身进入穆府甘愿每日承欢,然而,她从未想过,那个阴狠无情的男人原来也是有情的。
现在他死了,穆家大势已去,哥哥的仇也报了,如今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顾蒙生不知如何安慰她,他一贯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女人,他就那么站着,任凭她肆意地发泄她的委屈和痛苦。
渐渐地乐仪止住哭泣,郑重地将手中的令牌交给他,幽幽道:“天下翻覆尽在公子指掌间,如若公子愿意今日这江山便可易主,也不知公子将作何选择?”
顾蒙生接过令牌,语声萧凉:“我只知道,公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那个人一丝一毫。纵然这天下垂手可得。”
乐仪凄凉一笑:“这么多年的筹谋,眼看大事可成却因为一个女子拱手让人,倒底值不值?”
顾蒙生没有回答。
值与不值,或许只有长孙靖才知道。
酉时初,皇城内金戈之声渐弱,震天杀声也渐渐平息,穆严苦等援军不到,眼前云骁军伏尸无数,自己周围尽是云霄军将士。
他心知败局已定,亦无谓再做困兽之斗,身为当朝首辅穆严自是不愿成为阶下之囚,受那些冷眼羞辱。是以,这位把持朝政近二十年的首辅大人自刎在了武阳门。
金阳宫,华清台。
疾风烈烈,剑影翻飞。
穆玄曜在孟舜英和数名长孙弟子的围困下虽退至高台,却丝毫未露败像,手起剑斩又是一名弟子人头落地。
南晋第一高手手中寒剑凛凛,形若修罗。
永安殿
长剑被击落,手腕亦被刺伤的齐祐散发跪地,惘然四顾,禁军已然一败涂地,暗红血河一眼都望不到边。
齐裕收回刺向他胸口的利剑,说道:“皇兄,你输了。”
齐祐费力地爬了起来,厉声惨笑:“输便输了,这条命你尽管拿去。”
齐裕侧首望向皇帝,齐陵目中含泪,漠然半晌,继而挥了挥手道:“将淮王押至承华宫,严加看管。”
立时便有几名太子近卫上前架着齐祐往承华宫而去,只听见他哀恸地声音喊着:“我谋逆,我逼宫篡位,我还想要弑君戮弟!父皇,你杀了我啊!”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圣康帝掩面而泣,悲号哽咽。
长孙靖站在华清台下,喜怒不见于色。皇帝父子的反目,金阳宫的杀戮,满地的血污,这人间惨景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眼里只有那一抹丽影。
他清楚的看见,高台上女子凌厉的剑势每每刺向穆玄曜之时都会有片刻迟疑,她终还是不忍心杀他的,哪怕他是仇人。
齐裕和皇帝在太子近卫的护卫下也来到了华清台下,圣康帝看着那个孤军厮杀的身影不禁悲从中来,昨日他还是忠心的臣子,今日便成了谋反的逆臣。穆玄曜是他看着长大的,不及束发之年便随侍在他身侧朝夕相处,他知道他不似他父亲那般有野心,更不似他哥哥那般乖张狠戾,他只是个架在家族利益旋涡间的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