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都像有蚂蚁在爬,又像被蛇窟的蛇伸长了信子舔舐,冰凉的井水倒在身上,搓好多遍都搓不掉,细嫩的皮肤快破皮了。
她有一瞬间想就这么破了也好,死了就不会疼也不会难受了,可是阿君想她活着,姐姐们也想,这是他们唯一的念想。
她抹着泪回到床上,身上刺疼,带着让她想换层皮的恶心,哭到没有泪了,崩溃地昏过去,却不安稳,时不时被梦魇惊醒。
梦里的人一身金丝镶边的黑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深陷在蛇窟里,她能触到蛇滑滑凉凉的身体,感受到它们惊悚的信子。
晚上涟如和言归进来看她,见她恍惚的神色,涣散的瞳孔,相视一笑,这才第二天,传闻中的妖妃就这点能耐?
临出去时涟如拉住言归,指指床边,言归了然一笑,两人打了一盆水倒在床上,掀了湿透的被子,拍拍手出去了。
暮江虞神志不清,梦中下了场雨,冰凉刺骨,蛇窟的蛇密密麻麻挤在她身上,难受得她想死去,深到骨头的寒凉让她越来越清醒,屋子仿佛落在蛇窟中央,黑暗里万蛇涌动。
楚温沨耐着心等了一天,无论宫女太监还是朝臣,都战战兢兢,圣上今日摔了起码五六个茶杯,眼里带着凛冽的杀气,似要撕裂底下的人。
昨夜宫中兴宴,庆祝他班师回朝,圣上心情还好,今日朝臣们才敢提四王造反之事,却没想到圣上发这么大的火,在青州都没有。
他们想不到楚温沨的火气早在青州就被暮江虞灭了,只是因为她被逼到自尽才发的火。
他过来时房门大开,凌晨的冷风徐徐吹进去,他刚刚缓和些的脸又阴沉起来,轻手关了门。
床上的人蜷成一团,被子掉在地上,他心里还未熄灭的火气腾得燃起来,被他狠狠压住,拳握紧又缓缓松开,拾起被子。
入手是冰凉的湿意,稍微使点力气满手的水,他眼睛一缩,触着床榻,手按下的地方逼出一滩凉水。
都很好,他眼里布起血丝,带着嗜血的杀意,手却半点力气没用,轻轻把人抱起来。
指尖刚刚碰到她,她就颤颤抖起来,泪水肆虐,楚温沨心肝绞起,快步抱她坐到凳子上,紧紧锁着她。
“是我,别怕。”怀里的人却抖得越发剧烈,歪头干呕起来。楚温沨轻轻拍着她背,低低地哄她。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江儿不怕。”暮江虞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身体像被条大蛇缠上,她崩溃地挣扎,怎么都挣不开。
楚温沨没了法子,捏着她下巴凑过去亲她,却看见她左脸高高地肿起,三道蜿蜒的红痕狰狞地爬在上边,他颤着手去触碰,暮江虞猛地颤起来。
他眼里带着化不开的黑色,轻轻掀开她一只袖子,梨瓣一样的手臂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他没有再看,抱她走了出去。
林骁见他出来松了口气,圣上昨夜可是片刻就出来了,估计就看了一眼,今夜……不会想留那吧!
还好还好,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瞪大了眼,圣上怀里抱的是谁?不是皇后……
他痛心疾首想出言提醒,看见他风雨欲来的脸色,默默封了口,沉默地跟在他后边。“念寒宫。”
林骁连忙去安排,念寒宫是圣上给皇后修的宫殿,圣上明白一时半会封不了后,在回来时让人修了念寒宫,说是给暮太医住,他和林垣清楚,是给封了妃的皇后住的。
念寒宫极偏,和冷宫不过数宫之隔,原来废弃很久了,圣上估计挨个宫殿想,才找到这么个地方。
里边别有洞天,对宫里的人来说不过是个素朴的地方,昭示着皇后的不得宠,可是他们知道,那是最合皇后心意的布置。
有林骁的安排,楚温沨一路没有遇上巡逻的护卫,林骁已经点了灯,烧好水等他过来。
圣上向来稳重,濒临死境都能面不改色,尤其为了皇后,可是步步为营,今日这般怕是皇后出了什么事。
“药盒。”这个药盒是暮江虞在凤郦宫前送他的,他非贪图里边的药,这是江儿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他会仔仔细细收着。里边的字条他来回看了很多遍,闭着眼也知道药的用途。
“左手第二排第三个。”他一直抱着暮江虞,她颤得再厉害也不松开,细碎的吻落在她额上唇上。
楚温沨给她上药时,林骁才看到她脸上的挠痕,在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上,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