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妃得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看看窗外,已近黄昏时分。
御书房中,恭妃面圣。
一应礼节过后,恭妃添油加醋地向东明帝禀报飞鸽传书上的内容:“臣妾禀报皇上,近日宫中有流言传出,都说睿王已经在府中和一名婢女私定终身,终日沉迷于酒色,不思正途。臣妾听闻之后倍感焦急,本着为皇上分忧解难之心、爱屋及乌之心和维护皇室尊严之心,特来禀明陛下。”
恭妃一下搬出了各种“好心”,几句话说得柔情似水,让原本就宠爱她的东明帝听来,字字入耳。
“什么?睿王居然整日和一个婢女厮混在一起?!简直是反了!”
“臣妾还听说,那名贱婢用先皇后的春雷古琴,每晚在睿王府的梧桐苑中,给睿王爷大奏靡靡之音。”
东明帝最在意的就是徐皇后,此时听了糟践徐皇后遗物和名声的流言,自然恼怒:“什么?竟有这等事?逆子……逆子!待朕查明,定不轻饶!”
“皇上息怒,注意龙体!皇上政务繁忙,臣妾本不该叨扰,臣妾……告退!”
“无妨!现在天色已是黄昏,爱妃就留下侍奉朕批阅奏章,待天色再晚一些,朕准备微服出宫,夜查睿王府,爱妃同往吧。”
“是,臣妾遵命!”
夜幕降临。
东明帝换了便衣,和恭妃一起乘轿到了睿王府。
从王府正门行至院中,东明帝一路摆手,示意王府中的下人和随从,不必通报。
东明帝行至梧桐苑外,已经隐约可以听到春雷琴音——只有这样的古瑟名琴,才能发出如此清纯的声音。
东明帝在梧桐苑中站定。只听一阵阵飘逸的泛音传入耳中,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到了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仙境:仙谷中回荡着少年略有一丝忧虑的箫声,空灵悠远;转瞬,这抹令人难以察觉的忧虑,渐渐消逝在层层流淌的水浪中,那水浪仿佛就荡漾在奏曲人的琴弦之上。
屋内琴案后的璧人,一只纤手在琴弦上快速跳跃,另一只手在身前的古琴上来回拨弹,就奏出了时而音色飘逸、时而音色空灵的曲调,把山谷中回荡的水波、雾气临摹得仿佛就在眼前。
俄而。仙谷中水波渐平、烟雾渐霁、少年的箫声暂停,徒留一段舒缓的古琴声,令听音者飘逸的思绪渐醒:是仙谷的尽头处,少年的竹排路过一段狭窄的山崖后,豁然开朗的景象。
弹指之间。碧波、烟雾、仙谷重又随着少年的竹排游走,一一复现;涤荡着听琴者的心灵,让人赞叹少年枕石漱流,却仍思忧国忧民的高尚品格。
终于琴声渐停,却是余音绕梁,久久不去。
东明帝尚未从琴音中苏醒,自从徐皇后仙逝,他已经许多年未曾听到这样的琴声了。这琴声让他忘却政务的繁杂、忘却世俗的心机;这琴声引人入胜,将他带到世外仙境的山水之间,他仿佛能看到山的葱绿、闻到水的清新……。
良久,东明帝不由得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好琴啊,此乃绝笔!”
“陛……陛下……。”恭妃表情错愕,欲出声质疑。
东明帝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然后给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即时抻开嗓门通报:“皇上驾到睿王府!”
朱沐峰刚刚听琴听得专注,并未觉察到院里有任何细小的声音;此刻,听得李公公的通报声响彻整个梧桐苑,方才惊醒。
朱沐峰当即起身开门接驾,芳泽也利落地从琴案后走出,跟随着朱沐峰到院里接驾:
“儿臣参见父皇!请安来迟还望父皇勿怪!给恭妃娘娘请安!”
“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民女拜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明帝脸上并无喜怒,只是吩咐:“都起来吧!”
恭妃看皇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生气,她虽然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心里忿忿不乐。
朱沐峰将东明帝和恭妃让至里屋、坐在堂上,又递上两只温热的手炉,才恭身退于两侧静立。
芳泽也泡好了两杯人参茶,恭恭敬敬地呈给东明帝和恭妃。
东明帝看了看朱沐峰,转头又上下打量了楚芳泽一番,问道:“此曲失传已久,姑娘如何会弹?”
“回皇上!民女自小长在山野,父母心慈,偶尔会收留一些江湖的游客和高僧,斋宿家中。一次,一个隐居的世外散人扭伤了脚,不能行路,来家中借宿。父亲和母亲为他请了郎中,待他病好后,临行前留下了这首《泛沧浪》的琴谱。自那以后,民女闲来无事,就会照谱练习,久而久之自然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