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让下意识挺直脊椎,有什么话,这时候也得说了吧?
果然,走出澡堂前老爷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平淡开口,“今天赶路累了吧,多泡一会儿晚上睡得好。”
“……”
豁出面子去陪外公泡澡的太子爷背影有一瞬的僵直,神色复杂。
只是,这样?
……
和外公洗完鸳鸯浴之后,睡一个房间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难了。
江让裹紧自己那床被子翻了个身,原以为今夜无眠,没想到听着外面北风呼啸没多久就觉得睡意来袭,倦得抬不起眼皮。
这一觉睡得异常的安稳。
老年人觉少,他第一次听见轻微响动的时候,费力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估摸着天还未破晓。
没多会儿,冷面外公的气场骤然从床边消失。
他阖着双目仰躺在床上,内心判断,应该不是起夜,是真的起床了。
远处传来鸡鸣,江让觉得此刻早已睡意全无。为了稳固自己良好的形象,一咬牙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床气出乎意料地没有来,反倒是有一种拥抱清晨的鲜活感。
指尖插入短发随意挠了两把,他换上厚外套推门而出。
习惯早起打太极的老爷子听见响动回身一看,诧异地抖了抖眉毛,“吵醒你了?”
“没有,外公。”他大言不惭,“我平时也起得早。”
老爷子显然很满意,朝他点了点头,“那挺好。你这作息比阿囡好多了,来,外公教你打太极。”
江让拽上外套拉链心平气和地走了过去扎起马步。
都一起泡过澡了,打个太极而已。
随便了,都可以。
……
孟冉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昨晚上回去还和外婆凑在一起说了好些悄悄话。
外婆说着困了,一听她讲起江让的事情精神头比她还好,祖孙俩凑在一起不知不觉说到了半夜。
直到客厅完全没了动静,她还没觉得困。
倒是今天早上累得起不来了。
桌边是温着的清粥小菜,温馨的感觉在记忆中翻涌,瞬间就像回到了上学那会儿。
一路从屋里出来,倒是谁也没见到。
估摸着江让肯定还没起,她有些好奇地沿着院墙向外张望,也不知道外公外婆一大早去了哪里。
小姑娘边猜测边循着声往外边走,身子一转过院门,就见不远处菜园的地埂上,外婆提着一壶水坐在边上,时不时地招呼弓腰干活的两人喝水。
其中一人直起身子,手里空无一物却指着地埂,像在教学,是她外公。
很快,另一人也站了起来。看起来境遇倒是惨了许多,手里握着锄头,即便下半身全副武装,也星星点点溅上了好多泥土。
那人是她以为还没从床上爬起来的江太子爷。
有生之年系列之能见到他大清早在接受农业知识的宣传教育。
可真是魔幻。
天气还未开始回暖,但过了立春就陆陆续续有人家翻土播种。
杨安平的小菜园子都是种些易长成的菜苗,也没有多大的工程,纯属年纪大的人出于对黄土地的热爱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
这会儿正在穷尽毕生所学教连菜苗都认不齐的大少爷翻土。
江让学得挺认真,弓着身抡起小臂耙一锄头,随即停下任由老爷子把着他的手臂调整姿势和力道。两人之间话题倒是因为睡了一晚多出不少。
对于俩人别扭却又温馨的沟通方式,孟冉心里淌过细微的喜悦。
她笑眯眯跑过去,挨个问了个好,最后话头停在了江让身上,“你怎么还干上这个了?悟性挺好呀,架势摆得还挺像回事儿。”
听到小姑娘的夸奖,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尾巴翘上天,反而无比谦虚地挂上了浅笑,“那是外公教的好。”
“算不上教,”杨安平双手背在身后缓缓摇头,“还是小伙子人聪明。”
语气与平常无异,不咸不淡。
听在江让心里却像得到了什么绝世嘉奖,忍不住朝小姑娘挑了挑眉。
等两人从菜园子出来,孟冉接过外婆手里的水送到江让面前,眼神却不由自主停留在他溅满泥腥儿的工作靴上。
北方的冬季干燥少雨,在泥土里蹚一遍也不过是沾染一些泥块,回去稍稍一擦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