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陆雪松坐班时还找个混血小吏在旁边教自己学吐火罗文,半年下来,不过还是会那几句日常对话。
一众进士出身的同僚官员,及曾经是他父亲跟班的鸿胪寺卿,心里都有了评判,私下聚会时,纷纷说举人与进士确实有差距。
读书人之间的阶级差异,多少权势多少金钱都无法消弭。
陆雪松知自己已无法沉下心去读书考学,便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
如今他们二十好几,还不如四房的十四小儿,着实让他气急败坏。
华菱郡主也很生气,不过她自有发泄渠道。
她把大儿媳胡氏及两个孙媳妇叫到面前,三个女人跪了一下午,被她足足骂了两个时辰。
胡氏的错在于没有督促儿子读书,及为儿子择贤妻。
两个孙媳的错在于不督促夫君读书上进,反勾引他们出外踏青饮宴,还进献美婢为妾。
三个女人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说出外踏青的是郡主,她想出去,一家人自然跟着她出去。
刚进门时,郡主说她们不贤,不为夫君纳美妾,如今全赖到她们身上了。
陆宣雅坐在一边,优雅矜持地看着跪着的母亲与嫂嫂。
她轻轻笑了,拿团扇遮住嘴,并不想为她们开脱。
陆宣春坐在一旁,抱着猧儿,脸色麻木,她父亲活着不如死了,日日发疯,母亲半死不活行将就木,却不要她侍疾,让她时时侍奉着郡主,指望老郡主给她找门好亲事。
等郡主消了些气,陆宣雅道:“祖母,孙女听郡王妃说,宫里筹备给太子选妃。都要四品及以上官员家中嫡出的小姐。”
她这一说,陆宣春眼中倏然一亮,四品及以上官员,大伯不是将将四品么,自己也是嫡出的小姐,若能入东宫,到时定然可以压陆家这一辈所有女儿。
老郡主看了眼陆宣春,摆手道:“咱们不掺合这事。”她也不说为什么,就把厅中的人都打发走了。
陆宣春心里憋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处处带着小猧儿,让郡主不喜。
她跟在陆宣雅身后走出正院。
陆宣雅走到一处偏僻拐角处,突然止步,昂着头矜持地说:“妹妹可知道祖母为何不许你参与东宫选秀?”
陆宣春越来越厌恶她那装模作样的举止,也昂着头答道:“想必是祖母以为我与太子年龄差异太大,太子即将及冠,长我六岁。”
陆宣雅叹息着摇头:“我看不是,我刚刚便不该提这事,你若去,也定然是选不上的。太子的岳父怎么能是个疯子呢?”她摇着团扇带着丫头慢慢走了,头上的金凤步摇慢慢的一晃一晃,反射着阳光十分耀眼。
陆宣春气出了眼泪,把手帕扔在地上,权当是陆宣雅,狠狠地踩了几脚。
……
李令琦在南诏的密林之中。
这里的人精通各种奇门毒术,以毒为医,倒也奇怪,他研究了几个月,也算研究透彻。
这时他特地请的老师也到了。
曾经的紫薇令黄耀。
这位老大人出身泸县大族,三十岁时高中榜眼,当过太子的经学讲师,年逾七旬,辞官回乡,又不顾跋涉艰辛,到南诏来。
“令琦多谢黄大人。”李令琦一阵衣袖,伏地拜倒。
须发皆白的黄耀忙扶他起来。
“王爷不可。”
他细细打量这个身形颀长的貌美少年。
目似朗星,长眉入鬓,眼里藏着深不可测的野心与抱负。
武艺高强,行事有度。
还跟皇后太子是死敌,
这样的皇子,是清流文臣的最佳选择。
黄耀深深一揖,“老朽代天下万民谢王爷。”
……
李令琦学的很认真,他小时候在上书房表现掐尖,立即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如今行过万里路,也读过万卷书,如今学问扎实政务娴熟的老臣倾囊相授,引导他学千百年来,由儒生总结改进的帝王心术。
曾经不太见得人的字,在黄耀的戒尺下,也见得人了。
江南闺中的少女频频在信里夸他的字大有进步。
……
山中不知岁月,李令琦自觉体内流转的内力,洗经伐脉,身躯日渐轻盈。
不知那日便会开始破关,他不敢离那株幻毒草太远。
他正在听老师讲到各地马种的优劣,突然看见一个华服美人盈盈而来,她穿了身耀眼的绫罗长裙,头上戴的金冠繁复精致,耳间挂着的翠玉坠儿透亮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