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气喘吁吁,进门时差点跌了个跟头,边跑边小声喊:“少爷,娘,老爷——老爷回来了,正带着夫人和二少爷往咱们屋里来!”
母子两个格外紧张,生怕魏祈宁又吃亏。
魏祈宁却淡定的抖抖衣袍上的褶皱,准备迎接“父亲”和“继母”。
“砰”的一声,屋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一个身着靛蓝色八团纹锦缎对襟褂子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进来,正是安阳侯魏襄。他指着坐在桌边的魏祈宁就是一通怒骂:“你这欺压幼妹的孽子!你母亲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养育你,你非但不知感恩,竟还拿婉珍撒气!真是畜生都不如!”
魏祈宁起身,微微皱眉,从来都是父亲掌上明珠的她,头一次见识如此不分是非对错,偏听偏信的父亲。
后头跟进来两人,一个是与他年岁相当的美貌妇人,身穿缕金百蝶穿花裙,外罩缂丝绛紫银鼠褂,发间簪金饰银,正是郑氏;另一个,则是和魏祈宁年岁相当的少年,少年身材颀长,穿着暗青色杭绸直裰,五官俊朗,眉眼深邃,乃郑氏的儿子,二少爷魏祈安。
魏祈安一进屋子,便面无表情站到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郑氏则眼泪汪汪扑到魏襄身侧,泣声道:“老爷,宁哥儿身子一向弱,您千万别和他置气,千错万错,都是婉珍的错!”
魏襄闻言却更气,义正言辞道:“夫人,你莫要再替这孽子说话,他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连亲妹妹都敢欺负,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说罢,袖管一撸,喝道,“给我拿家法来!”
郑氏还哭哭啼啼,却半推半就,只宋嬷嬷和长安两个,一左一右扶着魏祈宁连连往后退,宋嬷嬷含泪求道:“老爷,大少爷从小体弱,今日又受了伤,如何还挨得住,请您息怒!”
魏襄在气头上,旁人越是劝,心里的火越旺。他抬脚就往宋嬷嬷腿上踹去,一下将她踹倒在地:“你们这些纵容他的下人,我也一并不饶!”
“娘!”长安惊呼一声,赶紧扑上去,宋嬷嬷扶着撞到的后腰,疼得脸都皱起来了。
魏祈宁的脸色迅速转冷,扶着宋嬷嬷到旁边歇着,便转身朝魏襄行了个礼:“父亲既说儿子欺负婉珍,儿子认罚。只是,儿子也想问一句,今日儿子所受之伤,又该罚谁?”
魏襄闻言呼吸一窒,这才注意到魏祈宁脸色苍白,身形虽挺得笔直,却像强打精神,摇摇欲坠,脑袋上更是裹着厚厚的纱布。
他当即朝郑氏看去,方才在房里时,她只说婉珍和宁哥儿吵架,被推得撞到假山,伤得不轻,并未提到宁哥儿的伤势。
郑氏向后缩了缩,有些惊疑,往日这魏祈宁可倔得很,从不会为自己多说一句话,今日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方才我正要同老爷说,这事珍姐儿原也有错,若非她年纪小,太任性,宁哥儿也不会和她打起来。”郑氏一双含泪的眼睛怯怯望着魏襄。
魏祈宁算是听出来了,郑氏看似是在帮她,实则在指责她,没有长兄风度,和不懂事的幼妹斤斤计较。
果然,魏襄听罢,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一下蹿了上来:“你还有脸问,你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宋嬷嬷忍着疼上来扯魏祈宁的衣摆:“少爷,快给老爷认个错吧!”
魏祈宁挺直腰板,冷声道:“伤了婉珍是我的错。”
魏祈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郑氏则嘴角掠过一丝难掩的得意和痛快,然而魏祈宁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众人一惊。
“只是妹妹如今也十二了,希望母亲多家引导,别教她再说出侮辱我生母的话来,毕竟年幼时,她也曾唤过我生母一声‘母亲’,若给旁人听见了,难免说她不懂规矩。”
侧室扶正,是郑氏心头的一根刺,她再怎么受宠,到底比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林氏矮了一头,便是她的一双儿女,说出去,总也比不上林氏生的魏祈宁。
她心中有怨,时常对儿女抱怨,魏婉珍有样学样,今日便对魏祈宁出言不逊,称林氏一个商户之女,抢了她母亲郑氏正妻之位。
生母是魏祈宁的软肋,谁也碰不得,那丫头却偏要往枪口上撞,二人这才推搡吵闹起来。
提起亡妻林氏,魏襄有些不自然,青着脸看一眼郑氏,指着魏祈宁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对亲妹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