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这个地方无限放大,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真正面对它。
不得不说,黑沙漠侵蚀了阿林的内心,给予了她欲望,贪婪,自私。更残忍的是,他们仍然给她留了一丝善意。这使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要承受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的痛苦和折磨。
阿林将帷幔放下,穿了一件轻纱衣服,走到外殿的书案前翻起了奏折和密信。
自从江央普错这样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以来,古格王城之中大小的事情,其实全部都是阿林在处理。不过这一件事并没有外人知道,每天所有的信件都被放在江央普错的书房门前,批阅好的奏折也会在第二天按时放在那里,等人来取。
她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信件,却陡然翻到一封“密信”。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列城……”她的食指慢慢地抚着信纸的纹理,思虑却已飞到了极远的地方。
或许拉达克的这位新的君主,会成为她最好的帮手。
她轻轻地抚着自己还未鼓起的小腹,淡淡道:“儿子,我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礼物。”
列城依旧处在终日的漫天黄沙当中,不见天日。
也许这里已经是是天赤赞普遗弃的土地,毫无生气。在这里能够生存下去的,除了蛆虫,便只剩阴谋。
一架朴素的马车慢慢进入列城的大门,没有什么人注意。那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王宫门前,只见有一个侍女穿着鲜亮的衣服,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走到王宫门前对守门的侍卫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年轻的侍卫惊讶地看了看远处的马车,竟丝毫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进了王宫。
不多时他便出来,一并将硕大的宫门打开,迎接这位客人。
她即使带着一层面纱,却依然难掩那窈窕的身姿和风情万种的妩媚气质。
阿林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列城王宫,同时,古格王城的命脉就这样被她亲手推向覆灭。
“江央坚赞谋害我国少主,你竟还敢踏足列城?”刚刚登基的古布斯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嘲讽。
阿林轻轻将面纱掀开一半,只用半边脸看着他,轻轻笑道:“我原以为列城虽穷,倒不至于连个凳子都不给客人坐。”
古布斯坦冷哼一声,“上座。”
一位仆人捧了一只凳子,立刻走上前来,挪到阿林跟前,又立刻退了下去。
“你家少主是怎么丢的,赞普最清楚。”
古布斯坦沉了沉脸道:“你可知自己身处列城王宫,而我,最不喜欢胡言乱语的人。”
“赞普为何如此易怒?我不过说着玩玩,更何况——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赞普。”
他抬起头,身体向后一仰,并没有作声,似乎在等着对方继续说话。
“不知象泉河这份大礼,赞普愿不愿意接受?”
古布斯坦眼睛微眯,注视了女子半晌。
“江央坚赞难道不是你的丈夫?如此阴狠的女人,也亏他没有发现。”
阿林轻快地笑了两声,在偌大的宫殿之中回荡了两圈,便骤然停止。
“我,恨,他。如果这世界上爱的尽头是恨,我便希望他从云端跌入地狱,让他的身边只剩我一个。这样,他永远,都不会再离开我半步。”
古布斯坦看着这个近乎发狂的女人,不禁鼓了鼓掌,冷笑道:“果然是祸水。只不过,你一个女人,如何能帮得了我。”
“如今江央普错不过我手中的一个傀儡,随便动一动,西营大军便可随意调往别处。届时,象泉西陆不就全是赞普的囊中之物了?”
“你的条件?”
“赞普是个聪明人——我不要其他,只要江央坚赞能活着。是不是残废无所谓,只要他活着——”
“你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彼此。不过都是黑沙漠的奴仆罢了。”她轻笑了两声,缓缓往门外走去。
又是一个白天。海月奉命前往议事厅,正穿过长廊的时候,便看见潮戈盈笙倚在长廊上沉沉睡去了。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白纱,走近了细细一看,那嘴唇和轮廓竟像极了江央坚赞。
听到生人走近的声音,潮戈盈笙便突然惊醒,手足无措地想要呼救,伸出的手却生生被一个温暖的掌心包裹住。这周遭的一切青草的香气,还有阳光和手心的温暖,都在提醒着他这里不是那个阴诡地狱。他安静了下来,轻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