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痛楚若自己消磨,倒也无妨;若是多一个人陪伴,反倒有了委屈的倾诉。
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慢慢滑落,随即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沾湿了她的衣领,她却只能拿起酒壶猛地灌下几大口。
“荀师兄,这仗到底是赢了。你看,他们都团聚了。”
荀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那一户户亮起的灯火,也轻声道:“是,我们赢了。”
她的眼泪像是有些停不住,每每哽咽之时,她便饮下几大口酒。头晕的要命,面前的光芒翻天覆地。
“云顿铁骑那群老马也该退伍了;长|枪军好些士兵的枪|头都钝得不成个样子,回头得跟皇上求些好的;我们呀……也能每天吃上新鲜羊肉了,再不用啃青稞饼。”
“可是……可是……师兄啊,我好想他们。”
我真的好想他们。
荀彻的心里从小便缺失的那一种情绪似乎突然被翻找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鼻腔里涌动着什么酸楚的感觉,似乎有一滴滚烫的眼泪顺着皮肤滑落。
周遭的一切都无声无息了。海月渐渐没了力气,她的头无力地垂着,单薄的身子毫无支撑,几乎一阵风刮来便会将她吹倒。
荀彻犹豫地伸出手去,尽量避免手掌接触到她的身子。海月无力地靠在他肩上,眼睛却没有力气再睁开。
他叹了一口气,双手用力将她抱起,一步一步走下城楼。
西宁卫之中,万家灯火,此时虽不是佳节却胜似佳节。世间最美好之事,莫过于战乱之后的团圆。可殊不知这团圆背后,多少□□离子散,又多少人含恨离世。
世间自古难有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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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央坚赞坐在桌案前,正埋头处理着堆积成山的公文。他此番离去古格数月有余,即使早已安排好的一切,可回来时铺天盖地的琐事依然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他眼下有些乌青,唇边也冒出许多青茬,看起来有些潦倒。
江央坚赞回到王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了江央普错是否参与了屠杀白狼镖队的事情。他曾经抱着一丝希望,他那个单纯的胞弟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可是当黄金甲将所有的证据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时间竟有些支撑不住。
弟弟从小因为祸国的命数,被父母亲关在王城最深处的地牢之中。他常常拿了自己的玩具和吃食偷偷送给弟弟,他以为自己这些举动会让弟弟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惦念着他。可是这么多年了,弟弟在他羽翼之下活了十年,却最终还是走上了邪路。
江央坚赞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起他回城那一日,江央普错骑着白马满脸欣喜地迎接他。可是回应给那张笑脸的,竟是冰冷的铁链。他亲眼看见弟弟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当年那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似乎重新回到弟弟身上。像针一样刺痛的感觉狠狠扎着他。
普错王子被软禁,曾经的废妃阿林也重新回到了山涧里的牢笼之中。这一次,江央坚赞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了。西大营为防守之战阵亡的数千名将士,本就是为他错误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江央坚赞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名黄金甲自门外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道:“王上,有西宁卫的捷报。”
江央坚赞忙示意他递上前来,刚一接过去,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书信。
一行行娟秀的象泉文映入眼帘,那是他曾经一笔一划教给她的文字。
“…双城征西军支援西宁卫,于八日击败颉莫叛军主力。少量狼军逃离此地,龙鹰王与楚马王下落不明。……”
他的唇角难得地泛起笑意。幸好……还有她在。他还没有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当他沉浸在温暖之中时,却看见一道明亮的匕首向他刺了过来,还未及反应,便已刺进他的胸膛。那一霎那,一叶黄绿色的东西却陡然从江央坚赞手中的信纸里滑落,落在案上。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小小的同心结。那穿着黄金甲的刺客明显地停滞了片刻,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匕首未曾往深刺去,便抽身离去。
殿外的侍卫听到喧闹声,连忙冲进殿内,只见江央坚赞已经自己将匕首拔出。他用一块锦帛紧紧按住伤口,一边轻轻将那同心结握在手中,只一阵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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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风有些寒意,项宁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沿着既定的路线往城外而去。黑色的斗篷之下,是隐隐约约的黄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