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有狐绥绥_作者:涅像完(84)

  我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来的时间不太寻常,他是在黄昏时分敲响我家的门的,这个时候是最容易遇到妖怪的,一般到了黄昏各家各户都纷纷闭户,我家也不例外,早早地关上门。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我正在给客人打酒,母亲咕嚷着去开门,几句话的功夫,我一偏头就看见跟着母亲走进来的青年。

  他戴着一张狐面,背上背着书卷,在一个不寻常的时候,一个不寻常的人敲了门,实在不让人不注意。

  但那时注意力也不过持续了一会儿罢了,做旅店生意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说是在路上误了时辰,为人处世又彬彬有礼,出手也不小气,四海皆是客,肯给钱,一切都好说。

  一开始他说是想要借宿一晚,不过到了早上就改了说法,说临时收到消息,要在这里等人,恐怕要多叨扰一阵。

  话说的很漂亮,只是我有点奇怪他是怎么收的消息,不过我爹没太在意,客人的事没必要知道太多,只聋拉着眼皮伸手要了一个月的押金。

  他就这么留了下来,一呆就是两个月。

  “阿兰,倒茶!”

  母亲尖细的声音吆喝着叫我,我连忙倒了一杯浓茶给进来歇脚的脚夫,一边倒茶一边忍不住看了眼窗边的那个身影。

  这样的小村庄里的小旅店里的茶,自然好不到哪去,粗糙的茶杯里是浑浊的茶汤,他看着是个斯斯文文是书生,喝着这样的茶水两个月倒是一句话也不提。

  “哎呦,这么久没见,阿兰也长成大姑娘啦,真是出落得跟兰花似的!”一边喝茶的客商调笑。

  我抿着唇羞涩地笑了下,就跑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我像兰花吗?

  也许吧。

  我曾经听路过的客商说过,京都里的贵人最爱兰花,那叶子像是翡翠舒展在风里,翠绿欲滴,花朵和琼杯玉盏一样精致美丽,一朵花就值千金,还要专门的仆人悉心照料才会开得好看,是极金贵的花朵。

  我无法想象是怎样的芳华才值得被这样珍惜,就像是我无法想象那一座京都是怎样的繁华富庶。

  那么我呢?

  我低头看了看拿着抹布的有些粗糙的手,这样的手的主人,永远不会是那样娇贵的兰花一样的人。

  如果我是兰花,也应该是窗台上那个花盆里兰花吧。

  这么想着,我又没忍住看了眼窗子,那盆兰花就在他的手肘边上。

  其实说是一盆兰花,更像是一盆枯草才对。它是我从野地里挖出来的,从来没打理过,新长出的叶子下面是已经枯黄的叶子,模样实在不怎么好看。

  如果不是那个冬天里它冒出几个花苞,开出了白色的花,我大概已经把它扔掉了。

  话虽如此,把它摆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有闲心去看,一盆廉价的兰花和一盆杂草没有什么区别。

  啊对了,我之所以会突然开始在意他,和这盆兰花也有些关系。

  来我们这种小旅店歇脚的,多半不是什么仔细人,几个一看见毛糙的大汉简直是日常标配。半个月前,有几个糙汉就来了我家歇脚,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的经历有多么离奇,我撇了撇嘴,对他们的瞎话不做评价。

  可偏偏有个家伙,手舞足蹈的,生怕人家不信自己,这一动可好,手碰着了我的兰花,眼看花盆就要掉下来,碎成一地的碎片。

  我补救不及,心里很是懊悔,一来我偶尔给它浇浇水,冬天看一看花开,也算有几分感情,二来花盆碎了,满地的碎片和泥巴,清理起来颇为费劲。

  谁知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花盆,自言自语:“这么美的花还未开放就要夭折,真真是可惜。”

  几个高谈阔论的大汉看了他一眼,发现只是一个白瘦的读书人,不屑地大笑:“小白脸就是墨迹,矫情!”

  他没说话,只是把花盆摆回原处,轻笑。

  我很惊讶,这盆兰花还没有抽出花苞,就那个杂乱的样子,他居然认得出是花?还说很美?

  我也不知怎么了,悄悄倒了一杯新茶给他,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看了我一眼,接过茶杯:“无碍,举手之劳罢了。”

  谢也道完了,茶也喝了,按理说我是该离开做事才对,偏偏有种不想走开的小心思冒出来,没话找话:“先生是在等人?”

  话一说出口我就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客人的私事最好别问,何况这算是什么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