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没在意,点了点头。
“是朋友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继续问。
这次他没有那么干脆地回答了,手里拿着茶杯,过了一会儿才回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寻思了一会儿,说:“偶然认识的,是个莽夫,不过很擅长捕鱼。”
看他这幅白净的样子真难想象他的朋友是个莽夫,不过捕鱼又是什么爱好?
“捕鱼?那个人应该很厉害吧?”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弯了眼:“是啊,很厉害啊,力气很大,可以直接把鱼扎穿,一次能收获不少呢。”然后又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太贪心了点,总是把一处的鱼全捕了才开心。”
“是吗?那这么多鱼他得怎么处理?卖了吗?”我有些好奇。
“卖?他不卖的。”不知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的眼睛弯得更厉害了,“他只是爱捕鱼罢了,鱼被叉住还活蹦乱跳的,实在是闹人,有时候直接放火,烤了。”
我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人,看着他泛着笑意的眼,一时半会没有接话。
末了,他轻叹:“不过待他得空应该有不用多久,小生怕是看不见那盆兰花开放的样子了。”
“先生喜欢兰花?”我没头没脑地问。
他笑看着我:“兰花质高洁,纵生于野地,而独吐清香,小生不过碌碌一俗人耳,附庸高雅罢了。”
“可那盆兰花可半点不像兰花呀,哪里像是什么高雅的花朵。”我歪着头,忍不住说。
他似笑非笑道:“可它依旧是兰花,值得被人珍惜,被人钦慕。”
对上他的眼睛,一眼望不见底,好似传闻中让人沉溺的海,我不知怎么的,匆匆道了别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聊天,如果这算是聊天的话。也就是这天以后,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到他身上,我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
再过了几日我偶然听人说,那天那几个粗鲁的大汉似乎是喝醉了酒,几个人半夜跑到了林子里,被野兽吃了,尸首惨不忍睹。
还有人说他们身上的伤口不像是被野兽撕咬,倒像是被戏弄后凄惨死去,恐怕是遇到了妖怪。
我没插话,现在还真是什么事都能扯上妖怪,左右不过是增加些谈资罢了。
倒是可怜了他们的家人,虽说爱吹牛可终归没做过什么错事,如今突然死去,徒留双亲妻儿在人世,日后的日子怕也不容易。
不过听说了那些人莫名其妙的死,我忽然想起那天他面对挑衅无动于衷,甚至淡然浅笑的样子。
不是怕惹事的谨小慎微,也不是对粗鲁的家伙的不屑一顾。
但要我具体说,我也说不清那个一闪而过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只是无端的觉得有些冰冷。
我摇了摇头,不再在意。
目光越过笑闹着的人们,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他的侧颜,一如初次留意时那般线条美好,我发现自己居然不争气的红了脸,一跺脚便跑到了后门,避开了喧闹的旅客。
一道门板,里面吵闹,外面安静,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背靠着门,安静的这一头好像成了我一个人的世界,嘴角拉开弧度,不住地傻笑。
我掬了些水拍到脸上,暗骂自己不知羞。
他姓甚名谁?
他从何处而来,要去往何处?
他有着怎样的人生?
他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这所有的问题我都不知道,除了他是我家的客人而产生一点交集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去想,他面具下是什么样子?他的家人朋友是什么样子?他是个书生,都读了些什么书?
说不定狐面下是张平平无奇却文质彬彬的脸,能够一个人走四方家境想来是不差的,也应该交了许多朋友,为人处世有礼有节,应该也读的是圣贤书……
呀,他会不会有个貌美贤惠的未婚妻?
我克制不住地想。
而在我这样想的同时,心底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他和我这样没有姓氏的平民是不同的,我们的身份差得太大了,一个书生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旅店老板的女儿呢?
更何况……我听母亲和父亲商量,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也把我嫁给同村的庄稼汉,稳稳当当的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