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
何清沅蹲下身来,一根一根地掰开何婆子抓住她脚踝的手指。
虽说是掰开,但何清沅并未用力,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柔。但何婆子却浑身发冷,颤抖个不停,任凭何清沅掰开了她的手指,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来。
六安俯身上前查看,转头道:“大人,她手心里藏了刀片。”
她将何婆子的手掰开后,不顾她苦苦哀求、几近绝望的神色,退后两三步站好,神色从容平静地对着年大人道:“何婆子虽然有罪,但好歹曾将……我抚育成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被再次捆住、仍在地上不断挣扎的何婆子眼中赫然露出惊喜之色,却又听何清沅道:“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不能乱了规矩。还是依照大周律法处事吧。”
依照大周律法,拐卖幼童要流放三千里,不说去的还都是偏僻苦地,一路行程颠簸,风餐露宿,能活着到了那边,都要被生生磨搓下一层皮肉来。
何婆子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一脸死灰地瘫倒在地上,被人拖走了。
何清沅没有看被拖走的何婆子,而是转身对着沈端砚深深一礼:“首辅大人的大恩大德,清沅没齿难忘。”
沈端砚眼中的神色莫测,声音沉稳冷淡道:“不必多礼。”
他转过头来,对着年大人道:“既然年大人已经父女相认,我也就不多留了。你们十几年未见,不如早些回去,让尊夫人也好早早见见女儿。”
一旁的年大人如梦初醒,连忙对着沈端砚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父女二人就不在府中叨扰了。回头再携拙荆亲自来府上和大人道谢。”
沈端砚将这对新认的父女送到堂前的门口,便停下了脚步:“我不多送了,二位慢走。”
何清沅站在年大人身旁,和他一同行了礼之后,这才转身跟着何大人一步步走远。
沈端砚立在堂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这才对旁边的六安道:“回去把先前永宁侯府送来的信找出来。”
六安连忙应了一声,跟着沈端砚转身进入了堂内。
……
从沈府的前堂到大门这样短短的一段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的都不快。
何清沅虽然还有点恍惚,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年大人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想开口和她说两句话,又怕吓到她的模样。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大人,倘若日后您发现认错了,打算如何处置我。”
走在前面的年大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慈爱道:“我还没有眼老昏花到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清的地步。刚才第一眼看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见何清沅一脸未置可否,年大人继续道:“你这眉眼还是与你的曾外祖母相似得多些,据说她老人家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好容貌,她所出的几个子女,都是个个出挑。不过和她最像的,还是你的母亲。”
何清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真要说的话,她最像的还是从前的自己。初始她刚成了何清沅时,总觉得两人之间不过只有几分相似,但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还是和原先的自己像。
只不过她从前病体支离,所以身形纤瘦,和如今这张脸才有些不同。但若是仔细看了,她的眉眼五官若是长开了,骨肉再丰匀些,差不多就是如今的样子。若是她从前身体再好些,真可以说和这何清沅如同一对孪生姐妹般。
先前她还在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想来,或许是因为年家曾经也与永宁侯府有一点姻亲关系。或许是何清沅和前世的她,都肖似那位外祖母的缘故。
见何清沅只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却并不说话,年大人又出声了。
“你放心,即便日后你不是我们年家的亲生女儿,”年大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他的眼神沧桑,却还是笑道,“我和你母亲依然会拿你当亲闺女看待。”
“我和你母亲年龄已经大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如果这是老天再一次跟我们开玩笑,那我们也就认命了。”
何清沅知道,他这时候并不需要她的回应,便仍旧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你可要,先去见过你的母亲?”
见何清沅迟疑,年大人脸上的褶子抽动了一下,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和煦道:“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我知道这事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怕见你母亲,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