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暂留此处看看便好,你领其他人都下去吧,”他回应得如此直截,无视一直跟随自己的乳母目光,叫人看不出情绪。
妇人及其他侍者面面相觑,自然犯不着忤逆他的心思,默默退离出去。
末了,几人才端了盛温水的盆瓢出来,却听他又朝这边道“手头的那些东西就不必带走了”,又赶紧放了东西走。
梦魇中难以分清现实与否,但这一次的梦境太过真实,白荼久久溺于并不唤陆煦之名的男子温润笑容间,相对间发出朗朗笑声的,是自己,却不像他;是他,又不像自己所刻意拘束着去讨好的那一个。
“人家说斗转星移,连星辰都总有变化的时候,可我觉得倘若看中了一颗,眼里就只会有那一团亮的,”海水环绕的礁石上,少男少女同扑于大石之上,仰望于夜幕降临后浩瀚的星空,由以她的话最细碎最多。
顺着她手指之处投去目光后,男子心头不禁瞬有激昂之感,却只是默然应声:“嗯。”
“今天那些陆上的人好生奇怪,奉我们青鲛为神明还大肆祭礼,这殷勤倒献得好,可他们非要带走你,我就是不乐意了,”她于是又说到白天的事上,看向他时则突然没了好语气,“你这根闷木头不会真的答应他们了吧。”
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酸楚情绪,搅乱她心绪,顺便转化出了莫名的怒气。
可就在她闷气没处发泄时,于他眼里却很快映出她额头吃了一记扣打的模样,捂了脑袋,猝不及防的疼呼:“嘶……”
他却丝毫无悔意地幽幽道:“你才是。”
“你打我……哼,”她捂着头撅起唇,脑海中闪现他与他同族少女眉来眼去的画面,别开头气闷得紧,“想走就走吧,那条大船上有的是陆上的标志脸蛋,你往后也会乐得天天去看她们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了他对别人如同对她的好,便难受得生气。
他将她一把拥进怀里,低头对着错愕的她扯唇一笑,只好软声道:“我总会回来……你担心什么。”
话却少了该有的底气。
木氏族人自被谋逆党羽杀戮后好不容易再度崛起,国不可无君,他纵使再贪图享乐,也不能视亲友家国不顾。
尽管在她的照料下生活在海底,但他总是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不会忘记这看似安逸背后的仇恨,人心叵测的争斗。
当你贪婪得过分时,抉择起来就十分痛苦。
夜幕沉沉,月下的两人各怀心事地拥在一起,他扳过她肩背,有意无意的撩拨间令她也双手攀上他颈脖,相互气息绵软交缠,由难忍缱绻,再到热烈狂吻……
“木渊,木渊……”
画面再一转,榻间睡梦中女子眉心紧蹙,自昏睡后便仿佛在承受难以摆脱的痛苦。
榻沿的男子执了湿巾而坐,时不时扭干浸泡在水盆中的毛巾,点点擦拭过女子满是虚汗的额际,动作因从未亲自侍奉过这等事而难免慌乱了几分,只是凝着女子面色之苍白而起了恻隐之心。
来历不明与否,一晃眼过去,他同她都已经相处了几载年华,若是当初他在京都春风得意时遇见她,定不会有后来颓丧度日时的深刻印象。
他早已别无所求,哪怕到生命终究都无非难以平复下对过去经历的怨愤,而她又为什么非要闯进来,扰他最后的清净。
生命如烛,他日益觉自己已明明灭灭;时间太短,短暂到不足以令他彻底拒她于千里之外,忐忑于最后的孤寂。
他选择了安静时分,适宜地回应那些难以回应一生的人,就如现在一下下隔着湿巾抚平她眉头。
“不要走!”可他没想到会被那突然伸出被褥的手突然抓紧了腕子,而女子先前含含糊糊的呢喃声也越发清晰,“木渊……”
一个若应景极有可能是男子的名字,而且更像是何恋人。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一震,再换动作则一把甩开她的紧抓。
昏沉中的白荼乍然睁开眼睛,朦朦胧胧还不能将梦境分开:“诶,木……”
站起身的陆煦背过身,问:“谁是木渊。”
白荼顿时清醒,看着他转去端走水盆的模样,探了探额头贴放的湿巾。
“你想知道?”只是还来不及为他的亲自照顾而高兴,提到梦境又莫名忐忑起来,“他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