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鲛泪_作者:水煮蛙(22)

2019-06-10 水煮蛙

  白荼若此时不是一只停在荼花上的蝴蝶,怕是都要郁闷地上前问周言佩跑什么跑,跟着回到屋里便见周言佩一遍遍以凉水巾敷着红透的面颊,再后来捧着一沓沓诗词,躺在软榻睡着了。

  这时的白荼重化了人形,静静打量这女子睡梦中还微笑着的模样,颇不理解对方的高兴和自己的郁闷至极,明明两人看到陆煦诗词的反应都一样……人一旦执拗地钻牛角尖便难以自拔,而她亦是如此,以至一时冲动,造就了后来不可挽回的错误,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

  时光倒退到相比之下近的兰屿上,陆煦初入兰屿时并不知她在陆上的身份,她曾为了光明正大地接近陆煦,冒名顶替了奉旨回京安置的边疆将领遗女,世上少有人再识得真正在路途间便病逝的白小姐,正合她的心意。

  陆煦因恋人变心,自己被皇城流放后一直拖着病体自暴自弃,堂堂一国公子不是路边卖醉就是当众力搏,她无数次出现在他面前,替他赶走狂妄的地痞无赖,如同初见时他为她所做,也数不清有多少次抢过他嘴边的烈酒而被他吼骂,一起瘫坐着被大雨淋到全身湿透。

  再后来,她以当朝天子亲赐到兰屿照料他之名,让他不得不接受她跟定了他这个事实,也开始了她此生走过的最坚定的路。

  两载平凡如水,即使相敬如宾也好,她都甘之如饴地抚过他伤痛,在同一片天空下陪著他。

  可哪怕生命耗尽,陆煦依旧不曾忘怀过去,这个认知,如今再一次击败了她。

  她费心思造成的错误,到头来还不如放手。

  “近千年前,东海有一国名浮渠,强盛时的国境深入九州大陆腹地,尤以第四代国君渊被冠以战神佳话,只可惜渊曾受妖祸,一生求长生道,最后暴猝于巡海道途,”佛池院落内,小沙弥一本正经地讲述着古时事迹。

  “传闻渊君少时与海妖女邂逅,”讲述的乃是身后的壁画,为白荼讲述,也为她平定烦躁,“白荼,你总问梦境之事,该不会是因太痴迷于此壁画罢。”

  白荼蓦然又看向壁画,目光淡淡扫过画卷间的男女人物,伤情于心,刹那有窒息感。

  “我以为,那一切都非传闻……而是真正发生于我面前,”自偷偷入海后她早已了然于记忆,但还是抬首请求,“还求小师傅明了答案。”

  小沙弥难得惊愕,沉吟片刻后再度双手合十,却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白荼,你命定佛缘,无关尘世。”

  说罢便转身离开。

  佛池损毁的结界口中走出两名女子,一前一后,皆忧思重重。

  丛林的小道边不知什么时候开起一座茶舍,过路的商旅路过了,偶尔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只是现下因聚众赌博的商贾而变得吵吵闹闹,加上随行栓在栏杆的几条恶犬狂吠而更加刺耳,店家劝了几句反而被骂得退远几步。

  白荼在一张空案边坐下,不过倒杯清茶的功夫,便被一边下赌注还不忘投来猥琐目光的几人盯上。

  她倒也波澜不惊,回应了一抹轻笑,妖女与生俱来的魅惑,在那些人眼中已颠倒众生。

  可下一刻,四面只听几人突然惊恐地惨叫,待其他人再看那赌得不亦乐乎的客桌,围桌几人骤然都缩到凳上或爬地跳跃,目光忐忑不安……乃至狗吠似的汪汪大叫。

  反观被栓在栏杆边的几条狼狗,齐齐趴伏着,昏沉大睡。

  目睹了白荼出手的伙计不禁大惊失色,愕然开口:“妖,是妖……”

  但话才欲出口便被她一眼瞪回去。

  茫茫海族,鲛族善窃人意念,尤以青鲛最佳。

  “阿荼,你真的是……”身旁的秋濯则在此时惊讶道,青岩鲛几字迟迟未能说出。

  “有缘无缘都罢,”白荼却仍想着她说缘分的话,转身看她,轻声道,“秋濯,我累了。”

  累了,也困倦于梦境,不想再面对任何相守誓言或背叛。

  秋濯点点头,僵笑一笑,道:“也好,咱们大家以后就安安分分待在这儿修炼……”

  “不,”白荼立即澄清被她曲解的意思,蓦然郑重道,“我还要出去一趟,往后佛池的朋友问起,你就不必提及我了。”

  不必想起,或许便是一切的解脱。

  总算清楚她心意的秋濯惊愕地瞪大了双目,担忧地抚住她两侧肩膀,担忧道:“阿荼,你不会还要去找陆煦吧!齐国京都到处是恨不得将妖族抽骨挖髓的巫人,你……你就这样贸然去了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