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有好多疑问,他心底也有很多,而且他的死劫因我而起,”白荼背过身,抬眼看山林时满目静哀,“是我犯错搅乱了许多人的命格,现在我会尽力还他原本该有的生活。”
“孽缘……”秋濯无奈阖目,再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可你就不想想,一个凡人本就活不了几年,你还有修炼之途要走,两者如何能比?”
普通的妖并不会有情,也无法理解为情能废尽修为乃至生命,有什么会比脱离妖族而成为神仙更重要的梦想呢。
“没什么,”白荼却淡然回以一笑,有坚决亦有疲倦,“只是,我累了。”
海风呼啸,茫茫滩原如同大地的披被,包裹青色的岛屿和陆地。
放眼海面上白帆点点,与天上的白云相映成辉,三五只飞翔的海鸥则迎风飞舞。
曾几何时,成群的鱼类也如同眼前这般在水中欢快畅游,而海上那层层激起的小浪花,宛如白莲一般,静静追逐日出日落。大海中的一切,天空中的一切,大地上的一切,才造就了这样一个祥和的世界。
当目光尽处只见一条水平线,天和海在那里交界,云与浪也汇集,此时海边上没有争吵和喧闹的复杂的声音,每个海底的子民都将深情地望着大海,即使是游荡在外的人也会流下热泪。
“什么人,乱闯禁地!”突兀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叫起,惊得才酸了鼻子的白荼猛然扭头。
只见身后的海面上浮现两名执着钢叉的蟹兵,因成形后还保持的左右横走习惯,明明该是肃穆的场景,那走姿却莫名予人喜感。
已不知多久未看过寂寥无人的水晶宫,如今海底的虾兵蟹将现身,白荼顿时苦笑了笑,朝茂密的海草林前驶出血距离,反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在水晶宫待了定不下百年罢。”
人身鱼尾的形态彻底亮在哪两人面前时,不禁愕然了其目光。
“怎么是鲛……”一名蟹差惊愕地朝同伴小声道,再看向白荼则立即道歉,“呃,失礼失礼。”
鲛人不死,在海中往往是长者,鲛族亦是尊贵的存在,普通族类自然不敢招惹。
但眼看那两人便要调头悻悻离开,白荼赶紧伸手立即叫住:“两位官差且慢。”
那二人以为她要甩什么脸色,忐忑地止了步子。
“我本是数百年前由水晶宫送去西天修炼佛法之人,如今不过回来看看,”白荼沉吟片刻,才强压了一腔辛酸,问,“不知鲛中青岩一族……现在何处呢?”
以往生活过的水晶宫就破败在眼前,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想知晓更多。
没想到她是问这个,两个蟹兵面面相觑,而后,其中一人被另一人推出数步回答。
“呃,鲛族向来是海君重用的门生,”回答的蟹兵踉跄之余还挠了挠头,倒也算知无不言,“可听说那青岩族在许多年前便因罪罚徙西海蛮荒了啊……我们也不曾看过青鲛人来东海,只是听说的。”
眼前的鲛尾女子目光一黯,脑海中倒映的则是漫天灰黑的海雾下,自己跪对族人的惭愧说词,以及雷电一道道击打在背部的颤栗。
今生无颜,愿以四恕我罪过,亦诫后人吾心智愚。
“我知道了,”她垂首,于二人的忐忑等待中终于道,“劳烦两位告知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背影落寞。
“呃……其实这些年有不少岛线没入海下,咱们若去西海的路程也不如过去那般遥远,我们倒可以给你指指路的,”还算热心的蟹兵突然清声道。
白荼却只是蓦然一个回头,浅笑道:“还是不必了罢,谢谢。”
回过身,一路昔日为佛祖所救下时的狼狈苟且,纵使再多感慨也成了心殇溃败,泪水已呈珍珠断线。
☆、第十章
决绝的陪伴,少不了快马加鞭的追随,可白荼还是先回去了一趟兰屿,只因路过海岸时看着那岛屿的方向,不知怎么就下海前往。
苍茫的大海,被海水围绕的山水花树,总能听得见琴声铮铮的庭院,如今只有白荼开尽,送别着春意。
“白姑娘?”忽然见了她的老侍仆不禁惊讶走来,问,“你不是跟殿下去了京都吗……”
“没什么,”她笑得淡漠,“京都大宴的日子太久,我烦闷得回来看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