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又问:“那殿下……”
白荼赶紧慰藉:“他会回来的,很快。”
尽管众人皆知以陆煦那样的身体已难以再熬多少时日,但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样的话题。
“那就好,”老者一时也想不到再提陆煦什么事好,便对她道,“之前殿下想看遍地开尽的荼靡花,等他回来时姑娘可别再乱跑回海市了,每回府里派人找您都够糟心的,尤其殿下还要亲自满后山地找。”
白荼愣然望了望墙边满枝头的荼靡,再度轻笑:“不会了……我和他说好了要一直留在兰屿的。”
一直一直,即使心泪如雨,即使只是幻想。
其实白荼何尝不想一直留在兰屿,可有了梦魇到难以入睡的记忆,一切都灰黑阴暗。
轻推开门,男子简朴的居室映入眼帘,仿佛还是两人曾日日平淡相对的场景,而今有阳光自窗户洒进来,清晰地映出镜面上的自己。
她从自己的住处带来一个花环,花朵因涂抹了蜡汁而保持永生的模样,永远开放得绚丽的白荼花,仿佛默默站在路途中等候的女子。
过去她总献宝似的把花环捧至他面前,他不接也不推开,她也便自得其乐地将宝贝放置到他面前,如今再留一个则感慨万千。
有些事过去了,却留下深深的烙印,等到再突然面对就不知所措。
无论木渊还是陆煦,她始终,都逃不过他的情网,哪怕如今的自己还是甘之如饴。
再寻到陆煦一行时,已是在临近京郊的驿馆边,而朝廷接送益王的人马已即将停靠休憩。
白荼出现得太过突然,直接横挡在队前,惊得马匹急刹了步子而仰天嘶鸣。
“啊……”极力拉扯缰绳保持平衡的将领面色惊恐,见出现的竟是名女子,不禁大声斥责:放肆!”
队末的马车间却传来熟悉的男子嗓音,只是较过去低沉许多:“怎么了。”
将领打马至车前,待侍仆掀起车帘,怒而指向平静等待的白荼:“殿下,这女子来者不善……”
“都住手,”一身白衣,发未梳理而只扎一束的陆煦目光朝她一聚,捂唇轻咳了两声,道,“她同我是旧识……让她过来吧。”
那将领愕然将目光在这两人间徘徊,愣愣退开。
马车继续前行,而白荼坐上车内后却只是默默垂着头,白花底纹的轻纱衣裙颇有春意的气息,背后的长发随微风轻拂。
陆煦也就那么静静看她沉默,直到被帘外街市上的叫卖声打破思绪。
“怎么来了又不说话了,”终于还是他先开口,不提两人在海岸边争执时的不欢而散,而是直接肃穆了语气道,“这一去皇城,有得是镇京院的巫师守护,于你定是凶险。”
白荼愕然对上他目光,突觉忐忑:“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是妖,还不曾揭穿她,甚至将巫师无极斥走……而作为自幼受妖咒的人,明明该是最痛恨妖。
“回去吧,”他静静靠回软壁,轻声叹,“是我执意入宫,你不必再跟来。”
白荼一时却不知该喜该悲还是怒,看着他苦笑:“你,关心我?”
这是一个没有回答的回答。
“陆煦,自从周后变心……你便心存了太多太多疑问,那些都是你要重返那个是非之地的理由吧,”她笑得云淡风轻,问得却淡漠,“你始终不信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对不对?”
眼中的男子闭眸假寐,让她足以默认了他的回答。
“其实我才该还你同你兄嫂之间的债啊……”她自顾自说着他听不懂的感慨,如此靠近的话中却道不尽的悲凉,“我陪你去这一趟,你总会知晓答案的。”
这一夜,整个京城的夜空都被烟火欢快地布满。
一国立储,天子设宴,尽管白日百官朝拜的典礼一过,夜间到场的大都是王公贵族,这场家宴还是如期举行得盛大。
皇家大宴,四处被洒过驱妖酒,人族嗅不出何怪异,白荼却一阵阵眩晕,几次险些踉跄在地。
“当真要随我上去吗,”难为陆煦自己力弱之时还要搀住她,临近上层层台阶时还是踌躇地对她道,“要是我不能回去,你……”
“我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陪你的,”白荼却答得极快,硬是把他的的话立即堵回去,“你既然带上了我就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