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胡说什么,”他也理不清自己突然的不满从何而来,心理不是不清楚她也是受了意念蛊惑才纠缠了他这样久,尤其看清眼前侧颜间的泪光时,虚弱却仍感到心烦意乱,不禁赶紧又嘱咐,“如果可以……你也要好好的回海里去吧,至于青岩鲛,我只在书中知晓过,可一想到是茫茫海里的长生奇物便觉该是无尽孤单的,好在你活泼,可不要有落珍珠的时候……”
白荼突然被他说得一愣,赶忙擦擦眼中的酸涩,并清声道:“我没哭。”
陆煦却瞪大着眼,伸手抚上她眼尾即将下落的晶莹:“那这是什么……”
她从未在他面前落泪,如今泪落成白珠,她本也不在意微弱的光线中他还能看见。
可被他抹住了她还是激动,想了想又瘪瘪嘴,道:“你不喜欢珍珠?那你想办法让它退回去。”
鲛人的泪一旦落地便成珍珠,即使他用手捂住她面庞上坠落的颗粒。
他应了她的话,朦胧中思绪一飘忽,也不知是本能还是思考过的,在整个人重量踉跄后压过她时,索性吻住了她眼眸。
泪泉间那一瞬间的柔软悸动,突然贴近又渐渐移开的温热气息。
“你……”她突然不知如何说下去,只是心跳得厉害,而他就紧紧靠在她身旁,如果有不是人族将逝的虚弱气息,两人就如同辗转缱绻一般。
黎明的夜更凉,她同他互相拥着,她昂起头,将更加酸楚的滋味倾倒回心头,只道:“我回过一趟兰屿了,那里的山花茂盛,而这京都总是不同,明明入夏还凉嗖嗖的……以至于凋了暮春的那些花。”
末了,她突然面庞蜻蜓点水般也吻过他面庞,就像在兰屿时的悸动,而再到如今的决绝。
看着她开始作各种奇怪手势的陆煦突然不安起来,蹙紧眉问:“你在干什么?”
“阿煦,”她轻唤他,自顾自说着告别似的话,在夜下格外的轻柔又凄凉,“我不知道遇见你是对是错,但我知道遇见你,至少我还是开心过。”
她的手掌中骤然燃烧起一团白光,耀眼地倒映着两人对视时的模样,而待她再用另一掌滑动空气中的漩涡吸引向他面庞,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她曾施展过的诡异术法。
狂涌的不安让他惊愕:“你到底……”
“我当然是在做拿手的事啊,”她假装漫不经心地应答他,说着还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忘了?我会偷东西的。”
一个尽心尽责的小偷,在试图还回这一颗真心的路上,终于还是越走越疲乏。
他则惊愕至极,双手试图推开她却已使不出力气,加上巨大的引力令他目眦欲裂。
相识,相依,相离,一切白驹过隙,似乎是过眼云烟,又深深烙印在了时光里。
再世相遇得猝不及防,你忘了回忆,我忘了忘记。
“东海有鲛,与浮渠君木渊欲结连理,可惜传说结尾,两人都消失殆尽不见……”气血滚动到喉头再强行咽回,浑身剧烈蒸发的白荼竟只对他道,“你不要再拿这样的目光看我了。”
她不过是想看他,安静温柔的看著她。
过去在茫茫大海中听海声和望天穹,不曾想过日月交替,时间终有终止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千万不要难过,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你错过,而是我终于有了勇气离开,但请你记得,在这之前,我真的有努力傻傻的等过。
若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亦安好。
“噗……”偷换人族康健,改命格必造天谴,她已支撑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但依旧保持着将从无极那里偷来的康健汇聚给他的动作。
“你放开咳……放开!”气息奄奄中骤烈吼出的陆煦亦剧烈咳嗽,“就算是鲛,我也不值你这样作践自己!咳咳咳……”
“你知道吗,海鲛一族确实孤单,这也是我们曾相识的理由吧,”她却不觉惨白地又露一笑,时间仿佛透过千年的执迷,“木渊,我还是输了啊……我回不去族里,对不起族人,还废了佛业,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可却也始终没有真想过诅咒任何人……我太累了。”
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