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个功利心极强的无极而言,青鲛在东海绝迹数百年,就是若能将一条青鲛生擒了,都不仅大功稳于镇京院,还或多或少会让自己也分享到长生之命。
可真有那样一日,白荼宁可化为飞灰,就如同现下她主动揽下青火,同浑身内力调成蒸腾血液的招式,一团团火焰反击向无极。
中了一道焰火的无极,胸前衣衫都被灼烧出窟窿,末了狰狞地吐出一口血来,不可置信她的鱼死网破:“自焚心火……你不要命了?!”
同样气血翻涌得紧蹙眉头的白荼凛然一笑,道:“我这计划好的最后一步只有要你的命便足矣,劳你多关心!”
“啊——”而后便听男人一声惨叫,满是鲛血的手掌气势汹汹地直朝他面门而来,仿佛有巨大吸引力,连面皮都随之颤抖,瞬间头痛如碎裂。
再一个旋转回来,白荼已不知手握了什么东西,但赫然可看见的是一身分不清敌我的血渍,触目惊心。
“走!”她迅速扫视四周,赶紧将陆煦带回密道,而被她握住了手臂的陆煦正独自扪胸倚靠在一旁,被带动时面情更加痛苦。
幽长的密道,在黑夜中寒气逼人,而失了方向感的两人为了不暴露到巫师视线中,只能继续磨耗着时间。
摇晃的视线中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吸气呼出,陆煦已体力不支地跌倚在一旁,对面前的白荼道:“你走吧。”
感觉到手臂被软绵绵挣脱的她却语气蓦然激动:“不要说了……天亮之前,我会让你好起来!不要跟我说什么命数了,你欠我的东西反正永远都还不完。”
她愤愤又莫名觉委屈地看着他,看他垂头无力瘫软墙边,终于还是又及时扶住。
任静夜时光一点点流淌,期盼暖煦升回地平线,如同习惯了深海的光影明明灭灭,期盼海面那头的阳光。
可惜她决定再也不等还有人陪自己一起看。
就让月夜静悄悄,无声无息消散也罢。
“昨晚也是这样……”两人都凝着天窗外的幽静景色时,她看着那头顶缝隙间的星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过去康健时,他同周言佩的幽会,由此不禁低声一叹,“你却几时在我面前吟过诗。”
如果不是前世的仇恨,他依旧受她诅咒,她或许还会待在佛池,也许会撞破结界探寻外界,但她同他不相见,就也永远不会有一个结果。
前一世的木渊到最后闭上眼睛也誓要找到她,换而言之,她其实也没摆脱他。
这一世她来得太晚,看着他有了心爱的姑娘,而那姑娘也本该属于他……一切都是她一手铸造的错局,想要归还原样时还是不争气的,不舍到痛苦,痛苦却难言。
“词藻再好又怎样,心意相通才不用吟,”与她一起倚靠墙壁而坐的陆煦蓦然说了一句,唇角有淡淡的自嘲弧度。
白荼仍旧不合时宜地刨根问底:“可你就算在颓糜后还会想着过去作的诗词吧,想着有些人有些事,像我一样不能忘。”
她突然觉得,他早已为周氏魔怔疯癫过一次,如今不过是彻底的颓丧,而她则为木渊心死过一次,而今,不过是债债相报。
晚风寒凉,濒临呼吸彻底衰竭的陆煦已无力作多余思考,只是对她道:“你不该属于这儿。”
于阴差阳错的误会,又或者是任何当真动情的可能。
白荼偏要倔强地再问:“可我这还不是来了,你嫌弃不得也逃避不过,几生几世都得记得我。怎么样,陆煦,你敢说你喜欢我,哪怕……哪怕曾半点动心吗?”
这是她自顶替了人族身份接近他后,期待已久又一直犹豫出口的回答,前世的木渊在背叛她之前可以应答得她心花怒放。
全身血液都似乎寒冷得要就此凝固,陆煦不禁打了几个虚弱的寒战,无奈道:“你让我对你太愧疚,可我已没什么好还给你的。”
她见势赶紧握暖他双手,直到感到他已无力拒绝,苦笑着又问:“可要是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呢?”
“很多时间……”此时他渐渐昏沉,脑海中的思绪开始有了飘忽梦幻,幽幽道,“那我便还会回兰屿罢,无论如何,齐宫已容不下沦落人。”
而后他迷离中又看见她光影下明媚的笑,对着窗外狭窄的一方星辰幽幽道:“过去在齐宫,我看过你蹴鞠,你踢得比别人都好;朝堂大事也踊跃如其他圣宠的大臣,就算是给周小姐写诗作画也是神采奕奕……现在大家的心结都了,倘若回去了,你在兰屿可不要闷在岛上了,要像几年前的自己一样啊,说不定还会有心怡的大家闺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