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轩坐下后,一面叫伙计上菜,一面心道:如今我身负重托,且熊伯伯所言对头极为厉害,日常行事不可不警醒,待打听清楚六尺城,便应全力赶路,不可拖沓。
待伙计上齐了菜,成之轩便叫住他,只作好奇道:“小二,我瞧你们这客栈名字很是有趣,有什么来头么?”
那店小二见惯南来北往客人,这个问题想必也有许多人问起,因此并不在意,只满面笑容如说书一样道:“那是自然!您瞧见咱们客栈匾额那笔法没,可是大城名家手笔!咱们店老板是特特去求他写的,本意是想写个‘三缘客栈’,正好与咱们三缘镇对上。可咱们店老板那人,偏偏不会写字又是个大舌头,那名家偏又有个规矩,只隔帘写字不肯见人,他要写时,问写什么名字呀?老板三三四四说不清楚,名家问了几次都分不清,一时恼了,道‘三四分不清,到底是几缘?’ ,索性直接提笔,写了个几缘客栈,写后又极为满意,便对老板道‘只要有缘,是几何妨?’ 老板一听,也觉颇有道理,咱们客栈从此便叫几缘客栈啦。 ”
这小二连珠炮一般说完,成之轩也不觉好笑,道:“这来历倒也有趣。”
说罢,他又招手叫店小二走近些,随手捏了一锭碎银给他,店小二立时眉花眼笑,连声道谢。成之轩便状似无意道:“我离家四处游玩,不熟路径,却最喜这些有趣地方有趣故事,此镇名为三缘镇已极是有趣,我听闻还有一座小城叫六尺城,却是在哪里?不知有没有三缘镇有趣?”
那小二听问,仔细打量成之轩一番,面色似是想笑又想忍住,片刻,终于笑道:“客官,幸亏您先说了是不熟路径,否则我还以为您是打趣我哩。咱们三缘镇哪里能与六尺城相比?别看六尺城名字小,那可是一座占地甚广极繁华的大城,往来行人,哪有不知道的?您若要去,也很容易,出了镇向东四十多里便是大道,顺着大道直向北走,约有七百里地,便是六尺城啦。”
成之轩听店小二如此说,心内登时暗道惭愧,他初听六尺城名为六尺,便以为是座极小的城,哪成想却犯了‘以名轻地’的毛病,险些闹出笑话。
他强自镇定道:“哦,我从未到过这里,因此不晓得,那照你所言,六尺城极大,我听人说城中有个容易渡,你可知道怎么走么?”
他本以为既然是熊略涛等人约定之地,应也极出名,哪知店小二却茫然摇头道:“容易渡?这是什么,我并不晓得。六尺城中名地极多,我却没听说有什么容易渡。客官要打听的想必是个小地方,那只有您到了城中,再细细查问了。”
成之轩点头道:“如此,那便多谢,你且先忙去,我若想起什么,再来问你。”
店小二满面堆笑答应,又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成之轩坐着,心内不禁懊恼不已,连道自己太过蠢笨,熊伯伯他们是做的极危险的事,怎能约定一个人人皆知的地点碰面?自己竟连这点也想不到,着实是江湖经验太浅,一席话竟漏洞百出,幸好只是同店小二轻声询问,若是对面是别有用心之人,自己定要露出马脚。
好歹已问得去六尺城的路径,成之轩暗自责备自己一番,心内便决定吃过午饭便出发,及早赶到六尺城再做打算。
打算已定,成之轩一面慢慢吃饭,一面看向楼下,打量店内客人。
此时正是用饭时候,客栈一楼十几张桌子已坐了七七八八,多是过路行商,间或有几个本地人,却只有一桌,引起了成之轩注意。
那桌在角落极不起眼处,整张桌摆满酒菜,却只坐了一个客人正大吃大喝。那人身材清瘦一身鸦青衣衫,依成之轩所见,衣衫样式虽朴素,衣料却非凡品,绝非此处平凡小镇中人所能穿着。
更奇的是那人已身坐在客栈中吃喝,头上却仍戴着一顶斗笠不曾取下,那斗笠却是街边随处可见最普通的,他身边凳上,还斜斜放着一根六尺多长的棍子,成之轩乍一看分辨不清那何种武器,不免又多看两眼,不觉哑然失笑,那哪里是什么武器,分明是一枝略长的树枝,削去多余枝干便成了一根树棍,竟同街边乞丐手中所持打狗棍无二致。这怪人头上斗笠与身边打狗棍都是随处可见的平常之物,与他这身名贵衣衫放在一起极不相称,显得怪异极了。
此人戴着斗笠,成之轩由上至下被斗笠遮挡看不清他面目,只得心内暗暗好奇,不知斗笠下该是何等怪人竟如此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