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两粒药是白色,跟雪一样的颜色,张子文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了,他看着药片,又看了眼表情狰狞的张父。
他想到了小镇的冬天,不知道那里此时是不是在下雪,他又想到了此刻外头的夏季,伤人的阳光,看不见星星的夜空。
他低头看看张父,他正在迅速的萎缩,眼神依然凶狠,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枯瘦,却还有一点力气,也就只有这么一点。
张父的眼神渐渐涣散,手也滑落下去。
张子文瞬间忘记了他刚才的神情,他把张父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他身边,第一次仔细看他,张父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露出一点眼白,看上去有点可笑。
张子文看了一会儿,站起来,把药片放回瓶子里,又把瓶子装进了口袋里。
他推门出去,没有回头,已经想不起这屋里还有谁在。
第38章 软弱
学校安排的宿舍比李妙想得好多了,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一室两厅的小公寓,家具俱全, 什么都有,李妙有点吃惊,带她来的女人把钥匙给她,李妙问她其他老师啊住哪儿,女人告诉她, 他们住在其他地方,也有人自己租房, 李妙察觉到她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李妙把她送走,就在房间里归置行李, 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她正在把衣服放进柜子里, 电话忽然响了, 她接起来, 是一起来的另外一位老师, 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李妙说不用,问他住在哪儿,他说了个地方, 离学校很近, 自己租的, 他来之前就先在网上找好了房子, 然后拜托这边的同事给他去看了,同事说不错他就租了, 又说起其他老师住进了学校分配的宿舍,没想到大学毕业了还要睡上下铺,都打算过两天就去找房子搬出去了。
李妙问:“上下铺?
同事答:“是啊,没有厨房,就一个卫生间,就跟大学宿舍一样。”他说完又问李妙住在哪儿?听说她不在宿舍。
李妙犹豫了一下,说自己在外头租了个房子。
明显,她这个宿舍有问题,这可能根本不是宿舍。
李妙想起那个夜晚张子文说得话,她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
李妙坐在地上,看着摊开的箱子,她应该搬出去,但是搬到哪儿去呢?
她从C市搬到这里,好像也是白忙一场。
张父进了医院,一直昏迷,医生通知他们就是醒了,很可能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正常,说话行动都会受影响。
她巴着张子文问:“子文,你说怎么办啊?你爸爸怎么就···怎么就···”
她在外面逛街逛到一半接到电话说张父进了医院,直接倒了这儿,她一来就哭得不行,全然没有主意,她这辈子没操过什么心,张父在时她就靠张父,张父现在倒了她只有靠儿子了。
她想起来又是一阵泪。
张子文安抚住她,让她不要担心,不要哭,先跟着黎薇回家,回去休息。
张母很顺从,也没要求留在医院,黎薇扶着她走了。
黎薇却担心自己的丈夫,走之前说:“我把妈送到了家再来陪你。”
张子文却拒绝了:“不用,你在家陪她就行。”
他态度冷淡,黎薇感觉到一丝异样,但也只当他因为张父的事太难受了才会这样。
黎薇和张母走后,张子文进去病房看张父,他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张子文没有走近,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张父病倒的消息对外瞒住了,但公司内部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现在,他要站到前头了。
温子期回来时听说张父住院的消息已经迟了,他要求去看看张父。
张子文却问他:“你去干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羞辱温子期,局面变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
他像所有刚刚得到权力的暴君一样,首先要手刃仇人,痛快一下。
温子期很平静,他不是没有想到,他只说:“我也是他儿子。”
张子文:“是吗?那你怎么姓温?”他笑得无比畅快。
温子期没有流露出一点愤怒,他只是请求可以去看张父一眼。
张子文坐在桌子后面,他看着温子期,终于说了一些实话。
他说:“你见不到他,我不会让你见他,他一定很想见到你,见到你他说不定就好了。”
温子期听出他话里对张父的恨意,他笑了起来:“你居然恨他?你凭什么恨他?”他不可置信似的,“他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吗?他心里只有你才是他的儿子,他希望你变得更好,他属意的继承人一直都是你,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他原本给我安排的人生就是读书,到国外,带着我妈一起,他把我们藏起来,怕我有一天会出来和你抢,又是因为你,他变了主意,我的人生也因此改变。他处处为你考虑,最后却得到你的恨。”温子期指责他全然不了解张父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