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文笑起来:“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心里没有任何人,儿子,家庭,都不是他在乎的。”他站起来,走到温子期面前,表情阴沉,“他在乎的只有这个公司,他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公司,别把他说得那么伟大,也许他对你展现了一点父亲的关怀,但对我来说,他并不是一个父亲。”他曾经也像温子期那样想,觉得张父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张父不需要儿子的爱,爱对他来说毫无价值,恨才更有力量。
在温子期和张子文面前,张父是两种模样,温子期理解不了张子文对张父的恨,他也不想去理解,他只请求张子文能让他去看看张父,他近乎哀求。
张子文坐回椅子上,淡淡道:“爸爸知道你这样肯定会很感动的,我会替你转告,现在,温先生,请你出去。”
黎薇最近都见不到张子文的人,他晚上不回家,她主动给他打电话,他也是说了三两句就挂了,“忙,待会儿再聊”,这个待会儿往往就是一天。
黎薇知道他并没有留在公司通宵,但她也不知道他晚上到底住在哪儿,这令她感到焦虑,她试图理解他,给他找了很多理由,但直觉告诉她,张子文的反应不正常。
这个时候,他应该寻求她的慰藉,她应该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但他却好像终于找到了理由摆脱她一样,她几乎可以听到他吐出一口长气的声音。
所以等段存意再打来电话时,她就接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接,更不该答应和他见面,她也不想见他,但她没有办法,她急切地需要一个人聊聊。
思来想去,也只有段存意是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起码,他不会嘲笑她。
黎薇点了酒,又抽起了烟,她最近本来已经戒了这两样,现在又捡起来了。
“你还好吗?”段存意问道,但他的态度并不关心,他知道她不好。
黎薇没有回答,只问他有什么事:“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她开玩笑似的说,不露出一点好奇,她一开始的确是不好奇的。
但段存意知道她现在开始好奇了。
段存意笑笑:“你都没接。”
黎薇随口道:“最近忙。”她说完愣了一下,这理由多么熟悉。
段存意道:“听说张子文他爸病了,他最近一定很忙。”
黎薇:“是,忙得很。”
段存意直直盯着她:“你最近见到他了吗?”
黎薇突然对段存意这种明知故问不耐烦,她听出来他因为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得意,她把这种不耐烦表现了出来。
段存意终于不再卖关子,告诉她有人在B市看到了张子文。
黎薇比自己想象的冷静,她甚至不太吃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
“谁看见了?你吗?”
段存意:“你不相信。”
黎薇没说话,只是笑,又喝了一口酒。
段存意给她发了一个地址:“你丈夫正在这儿,你可以去看看。”
黎薇看了一眼手机,那些字迫不及待地跳到她眼前,越跳越近。
李妙上午只有两节课,她请了一下午的假,出去找房子。
她在网上约了几家,距离学校都不太近,她坐着公交车一个个去看,耗到天黑才全部看完,结果没有一家满意的,不是太贵就是太远,她从最后一个房子出来,怎么也找不到公交站,只得叫了个车回家,累得半死,在车上睡着,到了地方被司机叫醒,匆匆忙忙下车,差点把手机忘在了车上,还是司机看见了提醒她。
李妙很久没走过这么多路了,穿得还是一双平底皮鞋,现在只想躺倒在上再也不起来。
电梯门打开,李妙边走边在包里翻钥匙,一抬头,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人。
张子文靠着她的门坐在地上,穿得很正式,一身西装,好像刚从哪个会议里出来,他缩成一团,头埋在膝上,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走廊上感应灯亮起来,张子文抬起头看见了她。
李妙脚步只停了一瞬,接着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过去开门。
张子文就在她脚边,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轻轻道:“我爸病了,他昏过去,也许醒不过来了。”李妙动作一顿,低头看着他。
张子文却没有看他,他低着头,肩膀在颤抖,好像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