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庭园外的小池塘边停步,道:“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母后知道了又要盘问我的。”
“嗯,我送你。”方重衣望着她道。
“不行不行。”她连连摆手,“你若跟着一道去,这事就麻烦多了。进了行宫要不要通传一声,是不是还得跟他们打个招呼见见面?哎呀,那样不好……”
方重衣目光不动,认真重复了一遍:“我送你。行宫附近人烟稀疏,我怕不安全。”
苏棠听罢,抬起头不情不愿看他一眼。
他又说:“你若不愿惊动他们,我可以在宫外的翠华坪停下,看着你进去。”
如此,她才勉强答应了。
车马辘辘,转眼便驶出了京城外,这一路,又经过来时那片稻田,只是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原本耀眼的金黄也像蒙上了一层灰。
没多久,便到了沐华宫外的官道,不远处草色离离,梧桐叶悠悠落下,正是翠华坪。
马车徐徐停下,苏棠蹑手蹑脚下了车,对守在坪外的侍卫挥手打招呼,那侍卫发现竟是公主从外面回转,连忙走上前来行礼。
临走前,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温淡的“棠棠”。
苏棠回头,看见那人撩开了车帘,暖柔的余晖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落日晚霞都不及的光彩。
不同于往日那些阴晴不定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笑着,笑意是一眼望到底的柔和:“棠棠可还记得我那晚说过的话?”
苏棠知道,他指的是冬天搬来一起住的事,低下头,抿住了嘴角的弧度,道:“嗯,就等冬天吧。”
说完,迈着小碎步飘乎乎跑了。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说话根本不过脑,其实冬至日早就过了……
马车上的方重衣听罢,暗自挑眉。
娇俏的身影进了宫门,彻底从眼前消失,他才收回悠远的目光,嘴角淡然的笑意也收敛。
“出来吧。”
道路一侧,绿荫错动,轻衣侍卫如幽灵般现身,对主上拱手行礼。
方重衣见他面容郑重,问:“如何了?”这几日司越离奇失踪,恐怕与当时游船走漏消息一事有关,也是因此他还耽误了求娶的日子。
侍卫抬起头,斟酌道:“翊先生非常着急,让属下来传个信。”说罢,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竹管,交予方重衣。
当时在游船,若不是有人里应外合泄露情报,刺客们决计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找到苏棠来给他下毒。
他将竹管里的纸笺展开细看,说反水的人已查明,的确是司越。
方重衣目光沉静,不发一言,手上的心腹他都是知根知底的,司越话虽不多,人却是忠心耿耿,办起事来也毫不含糊,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违逆之事?
“有他的音讯了?”
侍卫目色闪烁,低头道:“人已找到,在城郊河水下游,他的妻女也在家中遇刺。”
方重衣静了静,淡淡抬起眼,沉声问:“他的家人也遭毒手?”
侍卫明白主上的意思,回答道:“是……无一幸免。想来对方是先利用家人威胁他,事后又灭口。”
方重衣轻轻叹息,继续看那张纸笺,后半段一片空白,显然是以矾书写,遇水则见,他蘸了些茶水涂抹在纸面上,劲秀的小字方才慢慢显现。
“司越一事,委实蹊跷,据闻在此之前司越便整日疯癫妄语,形容憔悴,痛苦难当。依老夫看来,此番倒像是出自谢虚之手,此人乃谢浮风胞弟,性格诡谲,独来独往,不善用毒,却喜炼制扰乱神智之药折磨人心,恐是谢浮风之死引动其出手。世子需小心应对。”
“需不需要和皇上通个气?”侍卫轻声问。
方重衣面色平静,将纸笺折好,放在烛台上点燃。
“不,先给翊先生传句话。”
第66章 板栗糖
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逝, 转眼已经过了一个半月有余。这期间下了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气也愈渐转凉, 初冬的寒气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这段时间最忙的要数宫中了,翰林院写好册文后,礼部便开始着手准备大婚当天所需的一切, 鸿胪寺则负责安排各项仪式流程,时不时有贵重得晃花人眼的礼物送到她这里来。
如此, 走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 眼见六礼只剩下最后一道迎亲了。苏棠表面不声不响的, 内里却在盘算着大婚的日子,心头时不时回想起那天分别时方重衣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