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天君便会来此处。”云锦说话的声音里满是欢喜。
“当真?”疏影难得这般满面欢喜,宛如春风一拂。
云锦两手当空一伸,手中便托着一幅画。他将画递给疏影,一字一字地嘱咐道:“后日,你且按着画上之人打扮自己。”
疏影将画展开,却见那画上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满头不饰珠翠,一身白衣,却不知怎么,竟让她想起那日所见的七彩流霞,那白色的衣服,竟仿佛汇聚了千颜百色,那清丽的面容,更是远胜于世间姹紫嫣红。
“好美啊!”疏影不自觉赞叹道。
“她是云霞仙子,也是,我的母亲。”云锦虽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却还是难掩深情浓愁。
“母亲?”疏影重复着这两个字,既觉得陌生又觉得对它有一种奇异而疏离的感情。
“天君这一生最爱我母亲,最觉愧对的也是我母亲。”云锦说着,将目光从疏影脸上移开,“你与我母亲颇为相似。虽不是眉眼相同,却是同样的气韵。你若去求他,他说不定会答应的。”
疏影虽然于世俗之事不大通晓,但也知道,天君若是看中了谁,那谁多半是要做他的妃子的。当下用力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不愿入宫。”说到这话,脸上便烧红了起来。
云锦心道:“我怎会舍得你入宫?”当下安慰疏影道:“自然不会。天君不是好色之徒,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就立了洛桑天妃一位妃子。若不是洛桑天妃有大恩于他,且时势所迫,怕是连这一位都不肯立的。况且天君这般爱我母亲,若是要寻相仿之人,早已寻了多少个都不知道了,必然是因为我母亲无可取代,是以,你且放心。”他话虽这样说,心中却不由得担心起来:“形貌相仿之人易找,性情秉性气韵相仿却是难逢,父君难保不会将对母亲的一腔痴情移转到疏影身上。”心里忽然起了一念,却低下头,不敢向疏影看去。
“怎么?”疏影见云锦只是望着画像发呆。
“若是,若是怕万一,万一天君。。。。。。”云锦只觉得那话实在难以出口。
疏影的脸忽然白得没有血色,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云锦咬着嘴唇,终于还是仿佛倒豆子一般,鼓足一口气说了出来:“可否让我与天君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放心,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时机合适,我自会寻个缘由,向天君禀告,必不作数的。”
疏影听了这话,低着头,仿佛那月光般寂然无语。云锦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朝疏影望去,只见疏影的目光落入那沉沉竹影里,一点都看不真切。
“好。”疏影淡淡吐出一个字。云锦却仿佛得了圣旨一般,虽只是权宜之计,心中却如百花齐放,万焰齐发,虽如在梦里,却只盼这一梦终能成真,若是不能,便将余生尽数倾注在这梦里也心甘情愿。
两日,转眼便过。
这一日刚过酉时,西方才始铺展云霞,幽篁馆外就幽幽飘来一个人影,他仿佛是风吹来的一片归根的落叶,无声无息地停在院中。他的目光停留在远天的云霞之上,那一双深眸似两汪沉潭,清怨悠悠,清愁绵绵,深不见底。良久,他才喃喃道:“寂寂独居,寥寥空室。自别后,你是否也与我一般孤寂?”天边的云霞自然不会回答他。这幽篁馆中自然也是只有风声水音,与他相和。他更觉得心中寂寥难堪,在院中踱了几步,手中已多了一支柔白玉笛。玉笛在唇边悠悠清奏,便有许多细若无物的云片不知从何而来,只缓缓围在他周身。他一手轻展,那些云片就仿佛穿在了一条无形的线上似的,蜿蜒着,落入了他掌中,他手指一捻,那些云片就不见了,从他掌中悬下来的,是一条洁白莹亮的鞭子。他所吹之玉笛,乃是招云唤霞的呼云笛。他所成之鞭乃是云骨鞭。这云骨鞭必得采云海云珠而聚,非灵力精纯者不能成。
他静静凝视着手中这道晶莹的鞭子,两只手轻轻摩挲着,像是爱抚着心爱之人的鬓发。良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天之上的云霞绮丽辉煌,遥遥恍似一位娇俏佳人,他的眸子此时也与那云霞一色,只是交揉着无限哀思与眷恋。云霞流转,仿佛时光般难以停驻,他的目中悲苦痛惜之色更浓。他长长叹了口气,对着那呼云笛道:“再不能听你奏上一曲,却要这云骨鞭何用?”又是良久,风声轻缓,流水潺湲,仿佛流淌在他心上,他虽然仍是惆怅,却还是觉得心上之尘似被滤去几丝,于是,慨叹道:“罢了。今日,且由流风轻水为伴,为你尽舞此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