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门的妻子?”天主只觉得刻在心上的一个身影,像是生出了无数利刺,兀自在他心头搅动,他一时间只觉得疼痛难忍,呼吸尚且艰难,更是难以开口。他的心中喃喃自语着:“穹彤,我未过门的妻子!”他终于得以叹了一口气,那叹气之声虽是黯然,他的心头却微微松动了一些。忽然间,他的眉心紧紧一颤,紧接着他便立刻睁开了双目,望向云锦,双目之中满是惊惧与担忧之色。他一见云锦的神色,便知他用情殊深,他只怕与他无益,却又不可自制地生出赞许与亲近之情,像是有一个声音在他元灵之内飞速转动,一遍遍道:“穹彤与我的孩子,果然不是无情之人!”他幽幽抬起头,望向已不见了云霞的天穹。
“父亲!”云锦虽不多言,这一声呼唤中却已满是恳求之意。
天主听得这一声“父亲”,面现动容之色,他平日里多以威严之态示以昭华与云锦,亦不曾听得他们唤他“父亲”,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好似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主,而只是寻常人家的一位父亲。他心中柔情涌动,此时却并不愿勉力克制,他悠悠叹了一口气,望向云锦与疏影的目中露出了慈爱之色,他自责般道:“我虽贵为天主,却也不是事事做得了主的。若是赦了木石岛,只怕天宫众人不服。”说着,他见疏影面上现出哀戚之色,而云锦虽并不看向疏影,他的目中却也染上了这般神色,且更增一种愧疚之意。天主不忍再看,仍旧抬起头,望向天边,喃喃道:“来日,若是有机缘。。。。。。”
疏影面色更是一沉,她心知天主此言不过是安慰之语罢了,他既是这般不敢允诺,她便更是心生绝望之忧思。她勉强一笑,将头磕了下去,道:“多谢天主!”
天主勉强一笑,似是自觉这一声“多谢”愧不敢当,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因见疏影和云锦仍是跪着,便两手一抬道:“快起身罢!”
疏影虽未达成所愿,因见天主这般屈尊,向她解释,又是这般和蔼,嘱她起身,心中立时暖流涌动,便也不愿叫他为难,她朝云锦看了一眼,两人便一齐起了身。
天主望着疏影和云锦,微微点一点头,面上神色似是在说:“好一双璧人!”
疏影不敢望向天主,余光之中却见天主这般神色,她的心中忽起了愧疚之意,只觉得这般相欺万分不妥,且木石岛之事既是没有办妥,那这一层关系便也不用强装了。她正待解释,又觉得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话还未出口,她便似已经看见了天主满是失望的神色。她正自犹疑,却听天主道:“咱们同去布霞罢。我已有许久未去了!”
云锦一听此话,心中立刻流过一股酸涩的暖流,他知晓天主绝无布霞之责,天主此时所谓“许久未去”,必然是许久未曾陪他母亲同去。他目中水光初现,便低下头去,边跟在父亲身后边笑道:“好,同去!”
三人到得星河之畔,共上星云一舟。云锦只觉得这般与父亲亲近,乃是平生未有之事,且此时疏影在侧,他只觉此时的时光逝去恐难再还的,当下又是眷恋不已又是满心不胜之喜,心中缠绵之意甚浓,倒是将布霞之事丢在脑后。
天主朝天一望,暗暗一推算,眉间便微微一蹙,道:“别误了时辰!”
云锦暗暗一惊,见父亲面上微微露出严谨之色,心中只怕那威严的天主即刻便要回返,当下立即取出披霞弓,衣袖轻抖,将一道七彩流霞之光,急急射往天边。云锦此时见父亲在侧,便比平日里还要更是用心,直将那天边之霞,布得妥妥帖帖,半点不乱,将织娘和绣娘所成之霞匹霞纹,半分不差地布于天穹之际。
天主在一旁瞧着,微微颔首,道:“孺子可教也!”
云锦不敢正视父亲,只在收弓之时,悄悄向父亲瞥上一眼,只见父亲痴痴地望着天边,满目迷离之色,心中便已了然,方才那一声“孺子可教”,倒不像是为他自己说的,而是为他母亲说的。想到此处,云锦目中便也起了凄迷之色,他不自禁地望向天边,却又偷偷向疏影瞧了一眼,却见她也是面色凄楚,却不知是为了木石岛未成之事,还是另有心事。
☆、两难之境
三人便在星河边站了一夜,各自皆无心烦之感,心思却并不稍同。天主回思着缠绵往事,心中半是甜蜜半是凄哀,佳儿相伴,又倍感温慰,情思千回百转,自然不觉疲倦。云锦思念先母,自觉万苦,世上最亲近的两人,陪伴在侧,又自觉万幸,两种心绪一下里纠缠,心内片刻不得安宁,自然不觉时间漫长。疏影虽然只见过云霞仙子的画像,但在她心中,那委实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云锦又一向待她极好,是以她对那未曾谋面的云霞仙子,不自觉生出了亲近之意。她又一向不爱热闹,这样站上一夜,实在不是什么难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