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迷迷
“那便揣些金银在怀内罢了。”碧筱朝疏影微微一笑,便欲起身去寻。
“且等一等,”疏影忽然叫住碧筱,一根手指指向那梳妆匣道,“你先将那檀木扇子取来!”
碧筱一听,面上微露诧异之色,道:“却又寻它做什么?”她口中虽这样说着,人却已经转了回来,将那梳妆匣的另一个抽屉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柄细骨扇。扇子才刚到她手里,便有一股子浓稠而不恼人的香味迎至鼻间。
碧筱故意掩一掩鼻子,到得疏影跟前,才轻笑道:“好浓的香!”
疏影听碧筱故作这般语态,便看了她一眼,因见她眼中似有疑问之色,却是笑而不答,接了扇子过来,小心地枕在枕下。
“却又是什么宝贝?”碧筱见她好似得了什么奇珍,忍不住笑道。
“你哪里知道。”疏影虽作出傲慢之态,却难掩娇羞之色。
碧筱心中已明了了几分,此时她只觉此行已决,后事天定,倒不如明日之愁明日忧,是以心中颇有舒朗之情,便往床边坐了,央求着疏影以实相告。
疏影原以为碧筱仍会取笑于她,却不想她竟这般温言软语,她倒害羞起来,经不住几句好话,只得将此事细细道来。
“你细闻闻,这扇子携着的香味。”疏影这般说着,却不将扇子从枕头底下取出,而是轻轻挥手,似是要将空中弥散着的香气,尽量多地扇至碧筱面前。
空中浓郁的香气本就未散,碧筱微微一笑道:“这又有什么?”
疏影微微侧一侧头,似是怕力道不均,压坏了枕头下的扇子,她目中的神色忽然变得渺远,她的唇边却流溢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她喃喃般道:“那一日,他手中的串珠,依稀也是这样的香味。”
碧筱秀目圆睁,这才恍然。她回思那日,疏影一见了这扇子,满目惊喜迷恋之色,却并不先看扇子是何模样,而是径直将那扇子放至鼻前,双目轻闭,满面满足之色,似是嗅着世间至美至奇之芬芳。“原来竟是这般!”于此痴心痴情,碧筱也不知是该敬还是该叹,便只是微笑着,无奈地摇一摇头。
碧筱又与疏影偷偷取笑一番,仍旧要往柜子中去寻些金银之物,以便明日携带。她刚起身,忽觉腹中一阵难受,她不自禁“哎呦”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还未用过饭。
“怎么了?”疏影忙坐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碧筱回头朝疏影悄声笑道:“倒顾着那老庙,忘了自己的五脏小庙了。”
疏影面上顿时绯红,两人又笑了一回,只待着明日之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碧筱便醒了。她轻轻翻了一个身,披上外衣便下了床,脚下一步一步悄悄移动着,钻到屏风边上,探出头去望疏影,却见疏影睁着双目,定定望着头顶之上的帷帐,仿佛那里有一首难解而动人情怀的长诗,她心无旁骛般沉思着,她的目中似幽水深深,蕴满了不见底的期盼与喜悦之情。碧筱见状,心中更如着了火一般,恨不得立刻启程,只是怕他人起疑,便只能悄悄回转,仍旧躺到床上,却是辗转反侧,片刻难安。
碧筱静静数着更声,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卯时,她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待要步出帘子门,却又忽觉不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让僵硬的脸上浮起一丝恬淡的笑意,这才放慢了脚步,仍像平日里似的,指使小丫头们准备各事各物。她的面上虽不露声色,一颗心却砰砰有声,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好不容易待服侍疏影洗漱罢,又像平日里一般,精心装扮了一番,去向老爷夫人请过安,又回来用过了饭,碧筱这才松了一口气,因见疏影默默坐在桌边,若有所思,便走过去,柔声道:“小姐,咱们这就走罢。”
疏影仿佛有些心神不属,她的目中似有一片迷雾,雾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是什么,其中却有一点清光,甚是明亮,她点一点头道:“是了,该走了!”
碧筱料她必是到得别离之际,难免不忆起这十数年间的点滴,倒不似先前只想着与那小师父相携相伴之喜,她欲待劝她一劝,却见她目中神色,虽有三分哀愁,三分不舍,更多的却是空蒙之色,像是身处梦中,不知何来,不知何往。碧筱知她不过一时伤感,勾起了时移世易,万物难久之感,朗朗情目之中,倒生成一种空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