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摇头:“阿绾,权势这东西惯会蛊惑人心,靠的越近,就越想登顶看看是何风光。当年的我是这样,如今的彭水东也是这样。”
“那时那么多人想要求娶绣儿,可我唯独看中了他,就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子拼劲,年纪轻轻便能一个人撑起门第,日后定是个人物!可这些年他待绣儿好,在我面前更是一副恭谨模样,他这戏做的精湛,都快让我忘了他原本的野心。尤其当年逼宫时他与我一起,他觉得这事儿做来容易,想要放手一搏也不稀奇。是我老了,对身边的人心太软,才闹到这般田地。”
做戏吗?李绾想起从前,他第一次同李绣一起回谕恩候府时,处处的体贴照顾,一双眼都不舍得从长姐身上移开,从那时便开始作戏?只怕当时心意是真,可人心易变也是真,夫妻之情到底难敌皇位的诱惑。
“大姐可好?”
彭水东的野心害惨了李绣,直接将她陷入了两难的死局。若是彭水东事成,那于她便是杀父之仇。若是彭水东事败,那也带累的她无颜再见亲人。所以当她被困府中时,李绣动了自戕的念头。
“性命无碍,只瞧着心灰意冷,若不是还有香姐儿在,只怕真的撑不下去了。”
李绾替她难过,明明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就是得不到一段好姻缘呢。彭水东做下这等事,哪怕他是香姐儿的父亲,李昭也是断不会容情的,她们母女日后,只怕也处境尴尬。
她垂眼道:“唉,总归大哥是个善性儿人,又是亲兄妹,到了什么时候也总归会护着姐姐的。那日东宫起火,没伤及大哥大嫂?”
“自然没有。那云藻的底细,朕一早便透给了榕儿,他故作宠爱,也是省的李柏再费心送别人进来。以火做障眼之法,其实烧死的两人,是那歌姬和她殿里的太监。”
李绾点头,“那也是自作自受了。”
李昭瞧她把话说的淡淡的,生怕她又误会了去,“朕可没有只顾你大哥,出事时你府上有人盯着呢。只当时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京都起了乱,你随那卢玄去范阳我才没拦着。卢家乃是士族,自有一套体系,裹不进这乱子里,你与他又有儿时的那些情分,去那躲静倒比留下来安全。”
李绾无奈,“我哪就想到了那去?您也忒看不起人。”
又说了会子话,最不想提及的话仍要提起,“李柏的事儿我与宋怀秀提过一嘴,要他小心着些。可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不顾两国交战,直接在这当口下手,又是在人背后放暗箭......眼下所有人都在寻着,可他若真是......你也得想开些。你大姐已是这般,你若再有个好歹,父皇怎么办?你母妃她也受不住。”
李绾一滞,端起茶碗。“不会的,我回府去等他,他说过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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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谋、逆一事终于了结。与此事沾边的官员尽数斩首,菜市口的血腥气连日不散。听闻李昭还在太极殿发了好大脾气,连已不在了的柳氏,都挨了牵连。
“愚蠢至极,被人利用了尚且不知,还想学人家弑兄杀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斤两!呵,柳氏可真是能耐,生的一双儿女,李柏是个蠢的,李纤更是可恨!养着些面首瞎胡闹也就罢了,还敢掺和到这种事里,里外挑唆,就是个搅事的精!”原因无他,掺和到造、反里头,无论是皇子公主一律讨不得好,李昭想来想去,着令圈禁二人。
可这兄妹俩保全了性命还不知足,竟敢嘴里不干不净,传到了李昭耳朵里可不得龙颜大怒?圈禁也分怎么个圈禁法儿,锦衣玉食的囚着,和吃糠咽菜的囚着,那可是天上地下。
如今落得个乞丐不如的下场,他俩也怨不得旁人。
不过这些事儿与李绾无关。她终日待在将军府哪都不去,可算等来了芍药。
芍药肤色晒得更黑了些,一进屋便掀袍跪倒,“属下有负殿下嘱托。”
李绾心凉了半截,“没找到他吗?”
“山涧太深,将军若是掉下去怕是凶多吉少。属下绕到底下来回寻了多日,州属的官兵们也都在找,可还是没有音讯。”
李绾愣愣点头,“没找到啊,那便是好消息......总会回来的。”
其实那崖底有猛兽踪迹,找不到尸骨不见得就还活着......也可能是被走兽吃了干净。可芍药一句也不敢说,她总觉得公主瞧着如常,实则已经快被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