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_作者:口红吊兰(183)

  何况……帅T?

  那根本不是她要拗的人设好不啦!

  长发干得慢,此刻她后背衣裳已濡湿一大片,连枕头床褥亦湿了。星野丰小心翼翼垫高她头拨了她颈下的发拢在掌中仔细揉擦着。

  擦着擦着他给星野薰发Line,问:『你们女生那个面膜要敷多久?』

  星野薰秒回:『十五分钟。』又问:『湉酱跟您在一起?』

  星野丰回:『嗯,已经睡着了。』

  星野薰没再回。

  星野丰看看表,揭下桑湉脸上的面膜纸。

  霭霭灯影笼罩下,她皙白一张睡颜如珠玉有光,同时眉心蹙着唇抿着,睫毛时不时抖一下。

  他就想起几年前她初初用沙蚕蚯蚓红虫做钓饵,亦有好几天睡得极吃重,且要搂着美杜莎。

  而桑湉这次的反应明显比上一次更严重。睡了不到俩小时,她突然抽冷子蹦起来,旋即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通呕。

  她的胃早就空空如也了,除了水就是涩苦的胆汁,呕了半天,她挣扎着起身洗掉一脸的鼻涕口水和眼泪。

  星野丰全程默默跟着她,直到她佝偻着腰背躺回床上抽搐成一团,他方犹豫着再次挨坐到床沿。

  夜渐深。酒店普通的双人床。他与她之间,隔着一臂之遥。房间里他的呼吸很轻,她的呼吸则很重。藉着小马灯昏黄的光线,他清楚看得到她的忍耐与瑟缩。

  是的她很强,强到足以让大多男人自惭hold不住,但总有什么会凌驾于强之上,对软体动物先天的畏惧,就是她刻印基因的阿喀琉斯之踵。

  可她偏偏不示弱,即便他在她一臂之遥,她也咬着牙不吭气。——没有人比她更敏感,从他有意疏远她开始,她便也配合着尽量与他拉开几不逾矩的距离。

  半晌,终究是星野丰先缴械,探手抚上桑湉后脑勺。

  桑湉亦由此放弃抵抗嘶哑着嗓子道:“欧吉酱,我想回东京,我想我爸和美杜莎了……”

  星野丰沉默,片刻方低声:“先在这睡一晚,明早回东京。”

  桑湉齿关嗑了嗑:“老师,您跟我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

  免得她满脑子都是密密匝匝的蛇,睁眼亦能被魇住。

  星野丰说好,掌心攀上她额头,她额头全是泠泠的冷汗。他说:“湉酱,你何苦……”

  这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她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宫崎屻也作此言。

  桑湉艰难道:“当时那状况,我没得选,既不能溃不成军,只能杀到片甲不留。”

  向下摩挲她的脸,她脸上肌肤绷得紧紧的,咬肌棱起正竭力遏止牙齿的颤,星野丰长叹:“明天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吧。”

  桑湉摇头:“不用。我缓几天就好了。”

  “湉酱,人对某一事物的先天畏惧,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缓几天……缓几天?接下来你难道不用训练么?训练难道不用吃饭么?听话,找个心理医生帮你疏导下。我不想你留下阴影,余生都时不时陷溺于梦魇。”

  桑湉不语。

  星野丰将手指插|进她发丛,她发丛中亦全是汗,湿漉漉的,见证着她此时此刻的软弱。

  “湉酱,对不起……”星野丰忽而道,是时候对她有一个交待了,哪怕她因怨怼带着厉桀自此迁居到别处。

  桑湉说:“什么?”蜷着身体她朝他这侧拱过来。这是婴儿最初降临尘世时与母体共生的姿态,是投奔,是依靠,是信赖。

  而他身上凉凉沁沁似雨后清晨苍柏林的熟悉味道,亦让她慢慢缓减了四肢的抽搐。

  还有这同属恒温动物的肌肤与触感,多么暖,又多熨帖……

  星野丰没有避开她,就当她还是几岁时候吧。

  他也没有就此了断他的话:“那年,先失足的是我。桀就在我旁边,见我下坠一把把我拉住推向缓坡处。他却因使得力太大,踩坍承重点,直直掉到涧谷里。”

  他说得很慢,似是灵魂在受审判。桑湉缓缓坐起来,他晓得她在听。

  “研究所后来追查事故的经过,我一时怯懦隐瞒了真相,并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愈加失去坦白的勇气。而我曾以为,往后日子只要竭力照顾好你们两父女,就可以弥补我的心之罪。事实证明我错了。这么多年,湉酱,你的每一分感激,都是对我的鞭笞。旁人对我的每一声赞誉,都让我觉得讽刺。我剥夺了你像薰酱一样正常成长的可能——你承受得越多,良心施予我的折磨也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