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要给谁?”宫崎屻问时颇像幼稚园小朋友,就差没叉腰梗脖扬下巴了。
桑湉自单肩包里翻出另两只羽织纽小小狭长的檀木盒,如实相告道:“一共三只。第三只是我花钱买的,分别给你、我爸和老师。”
宫崎屻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桑湉:“要不我能给谁啊。”
将手里两只羽织纽盒递向他,桑湉说:“你可以挑一下,觉得哪只成色更好留哪只。”
宫崎屻没接:“我要你亲手送我的这个。”
桑湉:“也行。”她反正是没看出有差别。
重新把那两只羽织纽归置在单肩背包里,桑湉转个身,把背包搁到自行车货架上。
东京和H市远不如S市热,桑湉今儿个心情大好又是带着她爸闲溜达,故而临出门,她特意喜孜孜换了跟她爸同款同色的浴衣——七成新竹节棉面料,底色日语里叫淡藤色,挑染片片千草色兰花叶,配绀桔梗兵儿带。
父女俩如此走出去,根本没人留意厉桀的拐杖、残肢与表情,全部的反应都是:哇,这是哪个歌舞伎世家传人吗……
宫崎屻也在看桑湉。她的峭拔与劲峻,真是太适合男装和服了!而一张大巧不工的脸,因染了不同于往时的神采,使她愈丰姿俊逸,气宇轩朗。
所以屻,你想开一点啦,宫崎屻自我安慰道,为这样一个帅萝莉尝尽“梦见虽多相见稀”的离愁苦,很值呢,不是吗?
“我做得喂食器怎么样?”
似久处黑暗的人乍遇强光,宫崎屻稍移视线轻声问。
桑湉:“很好。”
“好在哪?”
“材质,做工,小鱼小牛小鸡和猫爪印的画——”以及您肯下这一番功夫去鼓捣。
“那请我吃饭不?”宫崎屻又开启讨食儿模式了。
“请。但今天不行。今天晚上我跟老师说好,要带爸去泡汤。”
宫崎屻失望地哦了声,忽眼睛一亮:“外面的车是你开来的吧?我等下搭你的车回东京。”
桑湉说行:“你着急么?不着急我去给橘酱煮条鱼。”
宫崎屻说不急,这好容易逮着她,再急的事也靠后。
攥着羽织纽他走到厉桀身前一鞠躬——他对厉桀,向来礼数不失,即使厉桀无回应。
桑湉跟过去,另搬了张圆凳请宫崎屻坐,考虑到宫崎屻听不懂中文,她遂改用英语对厉桀道:“爸,这是宫崎先生,您看看他,好么?”
下一秒,厉桀果然将视线对住宫崎屻,当然,并不是他get了桑湉的话,是宫崎屻自动自发腼着一张俊脸凑到了厉桀鼻子前。
目光相撞的一霎,宫崎屻望着厉桀专注幽黑的瞳仁,略有些忧伤地也用英语道:“伯父,我是您女儿的朋友。您又康复了一点么?真好……”
一代钓鱼大神啊,玩海钓玩路亚的,举世有几个没看过厉桀当年比赛的视频?有几个没仰望过他昔时辉煌的战绩?
奈何世事无常啊,英雄未暮已残阳……
再一想,桑湉未来也会攀上厉桀曾经的高峰,忧伤以外,宫崎屻竟可笑地油生惊惶。
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所谓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一朝年少成名,桑湉会不会也遭逢命运吊诡地捉弄?
一时间,宫崎屻简直被自己这念头吓到。
可他能说桑桑,你不要四处乱闯了,就在此处好生待着,由我来尽心守护你和厉桑么?
生而为人,谁不是负重前行?谁又能违背自己命定的轨迹?
如是,按抑了全部情绪宫崎屻自天青色和式口袋里掏出一个四阶魔方,扬脸对桑湉莞尔道:“你去忙吧,我陪伯父坐一会。等你忙完,我们比赛转魔方。”
静静俯望着他,桑湉喉咙仿佛堵着一口气,然而一如他的不可说,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半晌,桑湉强调:“我不跟你打赌啊。”
换回日语宫崎屻柔声应:“嗯,好,不赌。不过,为什么你这么抗拒跟我打赌呢?你在月琴湖跟人赌台钓,难道不是赌?”
桑湉心说这你也知道?你可真是把我查了个底儿掉!
继续俯望着他,桑湉亦换回日语道:“纯粹为赌钱我或许会考虑——前提是数目能够打动我。其它的,我没什么想从您那赢到的,也没什么可以输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