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默默互相打量一番后,对方率先转身走出了病房。
温言顿了下,放轻脚步跟了出来。
她像个普通的和蔼长辈一样的柔声问:“你是林安吗?”
温言不敢开口,怕自己哽咽出声,轻轻点了下头。
她继续轻声说:“医生刚给他打了镇定剂,要过会儿才能醒过来。”
温言紧皱着眉忍住眼泪,继续点了点头。
顿了片刻,她又问:“你工作很忙吧?”
温言看了看她,终于开口,哑着嗓子道:“一点的飞机回去。”
她安慰道:“你们这样的工作是很忙的。你能抽时间过来,他知道会很高兴的。”
温言抽了下鼻子,极力维持着音调的平稳:“阿姨……他现在怎么样。”
她低下头,惆怅的笑了下,声音还是平静的:“胃癌晚期。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温言微微仰头用手指擦了下眼泪,哽着声音问:“如果现在转院呢?能不能——”
她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忽然道:“他醒了。”
温言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声响。
“你进去看看吧。”
温言稳了稳情绪,轻轻推开门。
床上的人正靠在床头坐着,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毫无神采。他盯着走进来的陌生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神明显的亮了亮,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虚弱而激动:“是安安吗?”
温言站在床边,眼泪流的更凶了,喉咙忍的发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她,又哭又笑。
“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温言哭的快要接不上气来,仿佛要一朝宣泄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委屈。
为什么当初要遗弃她?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
为什么抛弃了她又没有过的很好?
为什么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
来这里之前,她偏执的想得到一个原因。她想为这二十年的不闻不问寻一个真相,她想为每一个从梦中哭醒的午夜找一个理由,她想为这漫长无边的孤寂人生要一个解释。
可此时此刻,真正站在他的面前,她却已经什么都不想去追问了。
所有的怨恨在生死面前都没了任何意义。
她只是觉得后悔。
她恍恍惚惚的想,如果时光能倒回到六岁那年,该有多好啊。
她一定要紧紧抱住他,跟他说,不要走,不要丢下她,她不能没有他。
可惜,没有如果。
她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再做什么,说什么,都已是无济于事。
时至今日,她也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怨恨。只是,仍旧无法原谅罢了。
这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唐瑛一直站在走廊里,见温言神色恍惚的从病房里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开口道:“不要恨你爸爸……他也有苦衷。”
温言没有答话,只昏昏沉沉的说了句:“我回去了。”
唐瑛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语气变得有点急切:“如果之后他的病情……”
温言停住了脚步。
半响,她回过头,勉强笑了下:“我会来的。”
第32章 想念
北京。
晚上的活动接近尾声时, 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
地上湿滑, 温言往台下走的时候在台阶上滑了一跤,脚腕一痛, 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的朝前扑了过去。
跟在她身后的苏庭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旁边的工作人员也赶紧上前。
“没事儿吧?”
温言勉强在众人的搀扶下站稳身体, 白色的裙子沾到了地上的泥水后贴在腿上, 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有气无力的笑了下:“没事。”
何砚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会儿还有采访,先去后面把衣服换了。”
阿梁扶住温言,小声问:“温言姐, 你的脚没崴到吧?”
温言神色恍惚的摇了摇头。
两人走出几步,温言突然停住脚步,抬起了手。
她翻过了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有一条两三厘米长的蜿蜒伤口, 鲜红的血混着泥水沿着手腕流下来,看着有些瘆人。
阿梁忍不住惊叫了声。
她握着温言的手腕慌忙回过头:“何砚姐——”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