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荑埋怨李女士,竟然脱线到忘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还给她,不过要李女士承认自己的错是不可能的,李女士比她更加固执。她更埋怨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如今只能以这样的模样面对他。
那个说要画一辈子,画到出现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美术馆的女孩早就不存在了。
她害怕迟澈之不是认真的,又怕他太认真。
夜里,她抱着手机睡着了,编辑了好长一封短信,还是没能发出去。
十二月末,北京的最高气温只有几度,晏归荑不畏寒也换上了轻薄的羽绒服,里面搭一件衬衣或体恤,既保暖又不笨重。
《正当时》一展收获了些许好评,她因此接到了几个工作邀约,其中一个便是她熟悉的门画廊。
门画廊位于如今炙手可热的798艺术区,保留原始建筑的基础上做了红色的门头,很是醒目。午后阳光温柔地抚着树梢,树影在砖墙上洒下斑驳的痕迹,晏归荑的影子穿过其中,接着又消失了。
推开门走进去,她立刻被暖气包围,像被烘烤过的塑料袋套住一般,闷得人喘不过气。
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晏老师,好久不见。”
“老王在吗?”
“里面的。”
晏归荑熟门熟路走到办公室门口,礼貌地叩了三下门,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进来。”
她推开门,看见画廊老板老王坐在会客沙发上,侧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
看见来人,老王招了招手,“你来了。”
女人好奇道:“这位是……”
老王介绍说:“这位是晏老师,这位是王鹤,我女儿。”
王鹤眼睛一亮,起身伸出手,晏归荑同她浅浅一握,在对方“请”的收拾下入座。
老王先就《正当时》寒暄了两句,接着说:“陆老师最近可好?”
晏归荑心道作为他的代售画廊,你们难道不是比我更了解近况?她面上并不表露,笑笑说:“展览过后我还没同他见面。”
“工作忙吧?听说不少画廊都想签你。”
她谦虚地说:“哪儿能,我还是个新人,还得谢谢以往您和门画廊的提携。”
“客气了。”老王连连摆手,“最近陆醒的画儿卖得还不错,《脱壳》系列都快售罄了,你做的这个联展真是不错。”
王鹤说:“难道不是迟子买了他的作品,好多人都跟风似的……”
老王瞪了她一眼,看着晏归荑尴尬地笑了笑。
晏归荑跟着笑了笑,开门见山道:“老王,您叫我过来是想签陆醒的代理?这事儿我和他说了好几回了,他本人暂时只想——”
老王打断她,“我了解,不是这样,他现在搞新系列是吧?我们想继续签代售,可不能让别的机构抢过去。”
“这没问题。”
“他还没办过个展,你也知道,不管是哪个艺术家,这样都不利于发展,所以我们想给他搞个展。”
画廊为非全权代理的艺术家做个展非常少见,晏归荑之前在非正式场合提过,被门画廊委婉地拒绝,此时对方主动提出,她颇为诧异,“个展?”
“我们门画廊一向支持年轻艺术家的发展,小迟之前跟我聊过,分析了一阵儿,我觉得他说得在理,这段时间观察来看,陆醒的确很有潜力。”
她心下默然,又是迟澈之。她很矛盾,的确要感谢他,又觉得这样她岂不是得靠他才能工作了。
见她不接腔,老王说:“要说挖掘陆醒的人,门画廊只能排第二,你才是那个‘伯乐’,所以这回想请你来负责。”
她说:“老王,我和迟总……”
老王抬手道:“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能不知道你?不是因为小迟才这样,这一年多你也做了不少展览,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的年轻人踏实做事的不少,有才华又肯吃苦的人才凤毛麟角,我个人是很欣赏你的。”
她清楚老王的话真假参半,但这一顿猛夸难免让人心虚,她说:“您过誉了。”
“费用方面你放心。”老王看了王鹤一眼,话锋一转,“小晏,你看过王鹤的作品吗?”
她总算知道老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花费金钱和人脉给陆醒做个展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