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介年随他上了二楼的大隔间,顶部悬挂着转悠的彩灯,角落里一个络腮胡子的西洋人正吹着萨克斯,一位身穿艳红色绣花旗袍的年轻姑娘正唱着时下流行的乐曲。
傅介年坐在软凳上,服务生恭敬地递来一杯香槟,杯中透明的液体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彩色灯光。
旁边几个公子哥冲他问到:“前两日晚上找你出来都被你推辞了,是不是你家父亲又回来训斥你了?”
傅介年端起酒杯小嘬一口,笑笑并未回答。
一个穿着条纹西服的男子指了指上面唱完正要下台的姑娘:“诶诶,柳小姐今夜可是听说你要来才出场的,你可要陪她多喝几杯哦。”
傅介年望向那袅娜身姿的姑娘,在聂东的记忆中搜寻到关于她的信息后,抬手冲她打了个招呼。
柳绮言迈着一字步款款走来,紧密的贴着傅介年坐下,涂满口红的丰唇一张一合,调笑到:“聂少帅可是有许久未来了,莫不是寻了新欢便忘了人家?”
旁边的几个公子哥起哄到:“聂东,你今日可是腼腆得很啊。”
柳绮言微眯着眼,表情妩媚,长如削葱根的手指慢慢伸到傅介年面前,艳红的指甲泛着点点亮光,轻轻从傅介年手中抽出盛酒的玻璃杯,然后递到嘴边饮了一小口。
傅介年看着那杯子递回来,他接过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怎么,喝不完吗?既然是想我,那就应该喝完它,我才能体会到你的心意啊。”
柳绮言没想到他不像从前那样喝完残酒,一时竟有些发愣,直到傅介年再次出言提醒,她才接过去一饮而尽。
傅介年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叫随从斟满另一杯酒,玩味一笑:“没想到柳小姐真么豪爽,来,再来一杯。”
柳绮言神色有些为难,旁人悄声问傅介年:“你这是想灌醉人家吗?”
傅介年笑了笑:“那是自然。”说着,他凑近友人的耳朵,“有些事,灌醉了才有意思嘛。”
友人领悟了他的意思:“还是聂少帅会玩。”
又是这股飘着血腥味的槐花气息……
傅介年烦躁的起身,抽出一根雪茄说:“我去窗边走走,等会再回来同各位玩耍一番。”
不等众人挽留,傅介年赶紧离开了他们。
耳边的嘈杂声小了许多,傅介年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手摸上突突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他想抽根雪茄掩盖鼻尖的气味,突然心头一震,似乎有人攫住了心脏。
顾榛,顾榛……
有人在耳边不断低语。
傅介年伸手攥住窗帘,眉头紧皱在一处,手心冒出冷汗。
顾榛……救她……顾榛……!
他一个转身,掐住了身后的来人,表情狰狞可怖。
前来找他的柳绮言被死死摁在墙上,颈部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完全没了刚才的美丽魅惑。
她在傅介年手下奋力挣扎,傅介年也看清楚了来人,手里的力气渐缓,柳绮言立刻摆脱了他的桎梏。
她泫然欲泣的哭诉道:“我,我只不过是见你许久未来,便想着找你,没想到……”
低低的哭泣声听得傅介年脑子越发疼,他一把握紧柳绮言的手腕,柳绮言这次真的因为疼痛而泪水直流,但看他眼神充满了威胁,一时竟不敢再吭声。
傅介年喘着粗气,言语中沾染了狠厉:“帮我一件事,否则,你的命就折在我这里。”
*
顾榛,顾榛!
谁的声音?
爸爸?顾赫?
顾榛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片茫茫雾气中,脚下像是踩着了什么,又像浮在云端。
顾榛……顾榛……
那声音虚无缥缈,顾榛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它的踪迹,奈何她怎么也找不到。
恍惚间,她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章晟?
他温和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出事。所以……”
在他的笑脸中,顾榛的心脏被一击命中。
鲜血自胸口漫延,很快浸透了她鹅黄色的冬装。
有雪花在眼前飞舞,慢慢融化在她温热的脸上,大片血迹染红了茫茫的白色。
地上的雪堆积了很厚很厚,顾榛倒在上面一点也没觉得疼,或者,胸口的疼痛已经盖过了其他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