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谢平宁,他直直站着,脸上表情很淡,但也在等她的答案。
最后的答案是——到下午,她就换了一身白色连衣绸裙,将一头长发挽在脑后,搭配一顶杏色遮阳宽檐帽,站在房檐阴影下,等两个男的,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刘宇岩不知道她在等,以为她还要磨蹭,于是隔着院子里一个小花圃,跟她喊话:
“喂,曾贝壳,你站那么远干嘛呢?还走不走啊?不走我们要走了啊!”
曾贝捏住帽檐,眯眼看向他,“你先把空调开上——那里面又闷又热,我要是现在上车,会被闷死的。”
话音刚落,车库开出来一辆蓝色福特车,在她面前停下。谢平宁从驾驶座上下来,额头上也被车内的高温闷出了汗。
垦丁的夏日午后,用炎热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天空明媚的,如同后羿忘了射掉多余九个太阳似的,铺天盖地都是金黄。
他戴了一副太阳眼镜,悬在高挺的鼻梁上,突出脸部比例。身上的短袖衬衫,颜色偏白,短裤偏亚麻色调,但很显宽大,长度也只及他的膝盖。
教授怎么会长他这副样子,她想不明白。
这人原来应是画报上,妆容高级的模特,真不知,今时今日,成为地质学家,该说是沦落,还是年轻有为。
神游的片刻,刘宇岩也走入她视线中,相较之下,她忽然觉得,呆头鹅似乎更呆了,还矮。
可从前竟从没觉得过,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这边谢平宁的手指正划过车身,拿起看时,果然一层淡淡的蓝,染在指腹。
他偏头问走来的刘宇岩,“这漆怎么上的?”
“我拿刷子刷的,怎么样,还不赖吧?”
谢平宁点点头,没看出大瑕疵,“还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有点美术功底。”
“那是。”刘宇岩被夸得尾巴上翘,甚是得意,还甩了甩自己额前新修的自认帅出天际的短齐刘海。
但看向一旁的曾贝时,他立即换了副表情,问:“怎么样,大小姐,还走不走?”
曾贝不看他,三两步下了屋前的台阶,打开后座的门,弯身坐了进去。
即便有竹席垫垫着,座位还是热得发烫。
她从车后抽出几张纸巾再铺一层,虽然无济于事,但好歹心理上得了安慰。
空调只开了一会儿,便关了,只因谢平宁认为,乡间的风驱散热气,更为有用。
果真如此,不消一会儿,车内的热气很快就散了。
从野原[1]到垦丁的路程不算太长,但也不短。
夏日暑热催人发困,刘宇岩早已靠着车窗睡熟。而后座的曾贝有个说不出好坏的习惯,上车便睡不着。有时四五个小时车程,再无聊,她也会撑着眼皮,干坐。
她在看窗外的风景,但她女人独特的第六感察觉,谢平宁似乎透过车前镜,在看她。
她表面不动声色,心跳却不听使唤地加快了。
下巴被她搁在扒着车窗的手背上,身体半坐半躺。
悄悄审视自己一番,她觉得,这姿势似乎有些欠雅观,于是忙将身体坐直了,再看向前面时,却发现他并未在看,而是专心地正开着车。
……无聊。
她咂了砸嘴,身体又躺下来,再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到快递存放站的时候,刘宇岩才醒。
见已到达目的地,他揉了揉眼睛,还有些奇怪:“诶,到啦,平叔你怎么都不喊醒我?”
谢平宁要接话,被后座曾贝截了去:“您老人家一路上又是打呼,又是流哈喇子的,我看啊,单平叔一个人,是叫不醒你的。”
刘宇岩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嘀咕道:“我睡这么沉?”
没人搭理他,都先下了车。
谢平宁走在前头,去找电话里通知他的存放分区编号。
曾贝和刘宇岩跟在后面,一步一步,速度极慢,仿佛脚被融化了,与地面已然粘连。
七月份的垦丁真是很热。
不夸张,因为这句话在刘宇岩来来回回搬运谢平宁的快递时,被念了有七八遍。
曾贝才走了两趟,已然吃不消。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垦丁的奶茶,手里抱一摞书,对着前面两个男的的背影,气息奄奄地喊:“什么时候去买奶茶啊,我好渴啊——”
没人回应,她又开始跟自己手里的书过不去,还要埋怨书的主人,“自己的东西还叫别人去拿,跟没长手没长脚似的,你说懒不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