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不了如此美好,脸色虽然僵持着,但还是将纸盒盖起来,也不管奶奶此时是在笑,还是面色饱含期待,均被她置气,用关上的房门,一一掩过。
镜子里,她脸色很白,大约因刚沾过水。
头发是刚洗过的,还未来得及吹干,软塌塌依然垂至腰线。
暑热正盛,因此内里仅着一件贴身藕色裹胸,勾勒少女美好线条,再折一件秀帔,披身上肩。
窈窕间,还以为是闺门里走出陈妙常,却无脂粉装饰。恍惚又是双眼流波,步下生情的杨玉环,只差画眉点唇。
昆曲班里,老师夸她身段是弟子里一等好,嗓音虽还稚嫩,但也算得上妙音。
但和远道而来的客人相比呢?她算什么,能是什么?
一概不知,只等今夜,她扮装亮相,得他眼神一抹惊艳,抑或,一笑而过,只当过目浮云。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儿,她竟叹了口气。
从柜子里翻出一只一千六百瓦超大风力吹风筒,对准插板正要插上,突然听得房间内传来空调嘀声——制冷机器停止了工作。
她偏头,皱眉,走到房间外,隔着二楼环廊的护栏,朝楼下喊:“哎,怎么又停电啊?我头发还没吹呢。”
而楼下刘宇岩,面对着客厅自动熄屏的电视,即将通关的喜悦,瞬间被浇灭在眼前一片黑暗里。
他听见曾贝的声音,愤怒更甚:“我去!我差一点通关——你还想吹头发,肯定又是你那吹风机把电路给烧了!我真是……”
他的话都只一半,因为忌惮母亲在场,不敢太放肆,不然就要被冠上欺负女士的滥名。
而她正要回嘴,身子半倚靠着门板,不经意倏一回头,却正巧对上谢平宁从三楼下来,在拐角的地方,看了她一眼。
她那些气焰嚣张的话,刚要出口,被他递来的这一眼堵了回去。
好半天才想起,要低声为自己辩解,埋下头,说:“不是我,我还没开始吹呢……”
然而,这句解释楼下的刘宇岩是听不见的。只谢平宁看着她手里还缠着线的吹风筒,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用杰克·伦敦《马丁·伊登》
用村上的话来形容这本书就是:一个近乎残酷的力透纸背的书,无可遏止的绝望,积极向上的自毁。
感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真的是很好的作品。
第3章 3
鸟不拉屎的荒岛,电路还有问题,一月停上四五次,电工先生不用担心无事失业。
因此即便是晚饭时分,也要电话劳请电工先生过来。而他们的晚餐,因停电无法开火,只能拿冰箱里几片干枯枯的吐司片搭配蓝莓酱,以及应季的水果拼成盘凑合。
阿姨将烛台摆了两座,高低不一点燃六根蜡烛,黄蒙蒙地照着桌上几人的脸,像一顿多人烛光晚餐。
爷爷艺术家出身,最爱气氛之下玩浪漫,不知从哪处黑暗角落里,摸出五六只高脚杯和一瓶葡萄酒。
他说:“氛围正好,不如我们来喝点小酒。”
奶奶从他手里替他分走几只杯子,一边用眼光斥他,“我看你就是肚子里的酒虫子闹腾了,想喝酒过瘾——嘴上倒说得好听。”
“哪里是,”爷爷脸上是被戳穿心思的笑,但还是要为自己辩解,“小谢来了,哪里有不喝点儿的道理——是不是,小谢?”
谢平宁被点到名,也笑着点头附和。
曾贝是不甘于出场平凡的人,因此下楼时,屐鞋一定重重拍打实木楼梯,以此引起楼下众人关注。
此法奏效,她下到一半楼梯时,手才扶上面方,客厅里数道目光就都一齐看了过来。
奶奶先出声,赞叹:“好看,好看得很,快下楼来,让我仔细瞧瞧。”
爷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也颇为赞赏地点点头。
连刘宇岩也是,瞠目结舌,看她半天,才说:“这还是你吗,曾贝壳?我没看错吧。”
在他面前,再优雅也维持不了多久。曾贝气得出声,张牙舞爪,立即原形毕露,瞪他一眼,警告道:“不准叫我曾贝壳!”
说完,又换上缓缓步履,靠近客厅。
她打量四周的眼光小心翼翼,只为努力看清,昏黄烛光下,谢平宁的表情。然而光线过于暗,连他的视线是否落过来,都难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