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停在了院门前。一片比我还高的野草丛。
“还记得以前问我喜欢什么颜色吗?”他问我。
但凡帕奥里德的事,记得都很清楚。“你说鹅黄色,毛茸茸的小鸭子身上的那种。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不是有某个重口味。”
“小时候,这里就是一片黄花菜。阿姨经常炒给我们吃。”
他笑着说,“谁嘴巴大谁就吃得多,他们从来没赢过我。”
下山的时候,先生一直落在后面。小路两边的竹林随风摇摆,扁舟似的竹叶就一直在飘落。我背揣着手,踏着节拍迈下台阶。一步又一步。不过,的确是在想事情,因为只剩最后一个目的地了:
阿拉斯加雪山,中域和东域的生命线。
——“咔擦!”
一片笋壳把我惊醒来。我低头看看,小心捡起它:
“居然爬着个小家伙,蛮可爱的。”
本想拿给帕奥里德看看。他却盯着我,不自觉退了两步:
“你……艾米莉亚,你站住。”
“先生?”停在原地,我愣了愣。
“难道……你怕这个?”我摇摇笋壳。
“有点童年阴影。你拿过来干什么。”
“有只很漂亮的毛毛虫,五颜六色的。你瞧。”
我举起来,给他展示展示。
“哦,你先放地上,我自己过来看——啊!你走开!”
第15章 第 15 章
就像发现了新世界,也许比这更有意思:我一路缠着帕奥里德,问他还有哪些好玩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蜘蛛怕不怕,会喷出毒液的眼镜蛇呢?还有,他怕不怕我,我生气起来可是连自己都管不住的,尽管他没见过,但是我要说给他听。
后来,我干脆抱挂在他的手上,不停地问啊问。他不回答,我也不下来。他就拖着我,一脸的黑线,想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我跟荡秋千似的,一会儿挂着,一会儿抱着,累了还要让先生停下来换只手。
嘿嘿,曾经有一段时间,贝比就是这么缠着我的。我可清楚其中的滋味。
回到镇上,我低头一看,两个鞋尖都磨平了些。帕奥里德敲敲我的头,脸色当然不大好。他挥挥自己的手臂,长长地吁了口气。我建议说可以在镇子里过夜,明天早上再出发。不过先生却是拒绝了。
我们没怎么停留,回到停车的河岸边。
帕奥里德渐渐慢下来,看着车对面的一行人。
在几位后辈的搀扶下,一位白鹤爷爷走过来。他拄着拐杖,步履维艰。脖颈间羽毛都凋零地所剩无几。他看着先生,显得很激动。
“你是……埃摩森吧?”
走进了两步,老爷爷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叹道。“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不由看向帕奥里德,只见他不无动容:
——“肖老师,好久不见。”
“呵呵,既然你出现了,说明你还记得我。”
那位老爷爷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知道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他们……等了你很久,只是如今,只好由老师我来迎接你了。”
“老师……我对不住你们。是的,现在学生已经决定了。”先生他沉声说。
老爷爷闻言,止不住地颤抖。如愿以偿般,他目光如炬:
“我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不同。当年那些老家伙……”
“学生能有今天,和老师密不可分。您是我最敬重的人,学生现在不负当年您的期望,我们该高兴的……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用再提及了。”
“是的是的,我糊涂了。”
老爷爷眼里有些泪花。他转而问我:“你们——现在就走了吗?”我看看帕奥里德,然后对老爷爷点点头,说道:
“老爷爷,不好意思……”
“没关系,”老爷爷注视着我。他忽然说:“艾米莉亚小姐,拜托你了。”
我怔怔盯着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时,帕奥里德拉过我,鞠躬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回到车上,他打开电台,把声音开大了些。
我对老爷爷挥手告别,汽车渐渐驶出了这片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