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凉低着头,喉结一上一下的起伏着,似乎在强忍什么情绪。他感觉到挽黎在观察他,于是就抬起头带着分怨怼同她对视。
但是看到这张脸,挽黎的反应与方才的冷静截然不同,她先是后撤一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是白莫的婢女,屋里藏了男人,她定是要帮着白莫瞒过去的,然后便要寻个机会把人送走。可这个人,他是穆凉。
挽黎跪在地上,脸上不是惊愕,而是一种莫名的情绪。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就好像一看到穆凉就想哭。
白莫没有卸下防备姿态,只是两肩耷拉了些,整个人有些疲态。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挽黎想流泪。
白莫的所有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她不论怎么劝都没有用,但她知道,如果穆凉在,殿下一定会听的。
但是穆凉一直都不在,一直都不在。
所以她逼自己坚强一点,替白莫多分担一点,减轻她肩上的担子,希望她能活得快乐。
如今,她又看到这个轻而易举就能说动白莫的人回来了,她当然想哭。
就像是祈求上苍的人,看到了天上的一点星光一样。
挽黎一边啜泣一边叩头,“求您救救殿下吧,求您救救殿下吧……”
反反复复的,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一定有办法,救救白莫的。
穆凉的反应有几分呆滞,他像是把话都说尽了一般,此刻一开口,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
“什么?”过了许久,穆凉哑着嗓子问。
挽黎脑袋挨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您救救殿下吧,再这样下去,殿下会死的……”
“什么意思?”这回穆凉反应快了些,有些烦躁挽黎话只说了一半,还断断续续的,“起来说话。”
挽黎直起身子,却还是跪在地上,“您看见殿下手上的伤了吗?那是皇上打的…还有新驸马,未过门便对殿下动手,也不准殿下出门…”
这话越说越低,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挽黎膝行两步到桌前,从桌上的托盘里抓住了什么东西,复又回来。
“还有这个东西,把殿下锁在这床边,半步都腾挪不得……”
挽黎一边说,一边泄愤似的把手心的东西扔到白莫脚边,穆凉才看清,那是一把打造极其精美的钥匙。
白莫的腿脚是掩在长裙里的,穆凉一直都没有看到。但依着挽黎所言,那长裙下面,是藏住了什么东西的。
可他没有勇气去掀开。
他怕他掀开,却还是无计可施。他和从前一样,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也和当年一样,自以为是的想入非非,却只是一次次把白莫逼到无法抉择的境地罢了。
在他发愣的时候,白莫弯了弯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俯身的时候身型有些歪曲,努力伸长的指尖有些费力的拨弄了两下平躺的钥匙。
却还是有些吃力。
挽黎抹了把脸上的泪,连忙过来拿起钥匙,凑到白莫身前。
“门口候着。”白莫叹了口气,身形缓慢的扶着床沿坐下,然后又弯下腰去,掀开脚边的裙子一角。
挽黎点头,领命就要出去。
“等一下。”穆凉出声拦下,目光冰冷到极点。
白莫没有看他,却透过他话里的冷意打了个寒颤,连俯身开锁的动作都僵了一下。
穆凉一字一顿的问,“你是说,驸马打了她?”
挽黎点头,一个不小心就又掉出两滴泪。她慌张擦了,就告退出门候着去了。
穆凉对着门口沉默了一会,过了许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动作迅速的凑到白莫身前。
白莫把开锁的动作停下,钥匙就随手搁在一边,仰头用没什么所谓的神情和穆凉对视。
就好像,嫁给一个常常对她暴力相向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所谓似的。
穆凉被这种麻木深深刺痛,手上的动作早失了分寸,在扯开白莫衣领的时候,他才呼吸炽热,压低声音说了句,“得罪了。”
他粗鲁的剥开了她的衣裳。细白的躯体上,和那双手一样布满了青紫的痕迹。大多的伤痕都是整整齐齐的两道,穆凉认得这种伤痕。
是用又薄又韧的木板一下一下叠加着抽打出来的,他知道很疼。
可这还不算。白莫胸口上也到处都是青紫,一条条,棍棒加身。统共站直了还没过穆凉肩膀的一个姑娘,本是柔弱到弱不禁风的样子,却遭到如此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