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凉冷淡的瞥了一眼他,转身当真端了酒来,叫人开了牢门。
两个人就着刚刚添的一张木桌,席地而坐,对酌起来。
白柏的神情毫不避讳的从上至下审视着穆凉,看他身上落魄和凌乱,不含讥讽的笑了笑,“看你过得不好,却也没有想象中高兴。”
穆凉不置可否的低头喝酒,手上本就血迹斑斑的,被酒液沾湿的部分更是急速晕开一片血迹,就他如今这副模样,说自己过得还算不错,想必也没有人信。
可偏偏就这样,他甘之如饴。
“实话说吧,你和皇姐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穆凉的动作没有分毫的停顿,可思绪却是转的飞快。白柏的话里提到的这句和白莫的事,叫他一瞬间不知道是哪件事。若是说感情之事,白柏断然没有拿出来单说的道理。可若是孩子的事……总觉得并不大合情理。
白柏见人想事情想的出神,拿杯沿敲了敲木桌,眸色极深,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或者说,我该叫你,皇兄?”
!!
穆凉的瞳孔,急速跳动两下,里面毫无遮蔽的透出两分骇然。他和白柏才是兄弟,白莫只不过是鸠占鹊巢之人而已。可这件事,普天之下不该再有谁知道的。
穆凉的眼前骤然出现大片血色,他手中的刀挨个划过那些手无寸铁的奴仆的脖颈,最后坦然收割了一个至亲的性命。他曾为此付出代价,也就几乎确信白柏没有理由知道。
白柏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声音像在同老朋友讲话一般坦然闲适。“怎么这幅表情,我又不会说出去,更何况,就我如今这样,还能害你什么?”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是有趣似的干笑两声,仰头喝干了杯中酒。“别想了,我一早儿就知道。”
穆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摸不透这人的正邪,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分理由半分道理可循,就像一个爱胡闹的孩子一般四处捣乱。
穆凉有足够多恨他的理由,却也有同样多原谅他的理由。可若是别人,他一贯都是个赏罚分明的性子,把恩报了,也把命索了,两不相欠。可……穆凉的眼神不住的往一旁安静的婴孩身上瞥,这个孩子,本就是白柏以不耻的手段带走的,可他却也辛辛苦苦的照顾了他这么久。
白柏注意到他的眼神,顺着看了看,故作洒脱的指了指,“你的孩子自己带走吧,养孩子是真累。”
穆凉的垂了眼睛,不动神色的领了他这个情。
白柏自顾自的拿着酒杯,他先前就每日借酒消愁,已然隐约有了些瘾,如今摸不到酒杯便极为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酒过三巡,他有些醉了。几杯酒下了肚,白柏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不总是老态的病容了。眸色隐约有点涣散,说的话也愈发混乱起来。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皇姐一早就是想我死的。”白柏抬抬头,可酒意烧得他隐约有了点燥热,眼睛里也全是湿漉漉的,虽然是自嘲的口气,却已经带了点哽咽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去看电影~先更~
第97章 滴血
穆凉不搭话,只是冷着眼看他。
“我只要在朝中稍有偏向,她便千方百计的斩我左膀右臂。”白柏说着说着竟嗤笑出声,极为没形象的抽抽鼻子,隐去泣音,“我那么恨你,可我没害你,也没害她。”
白柏晃晃空荡荡的酒壶,懊恼的把它横摊在桌上,活像一个稚气的孩子。
“你回来了,挺好的。反正这个位置,我也呆厌了。”恍惚之间,白柏似乎是温柔的笑了笑,“没有傅杞,全是折磨。”
短短的一句话,戳的穆凉心底有些疼。
穆凉一向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一直都知道心软活不久的,眼前的白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若不是心软,最开始白柏就不该放穆凉走,一放还放了两次。他早就注定会把自己覆灭在自己的心软里,可他还是狠不下心。
他明白傅杞和他隔阂的原因,他因此恨穆凉。可同时,他也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这个迁怒穆凉。一次两次的,全是自作自受。
或者说,心软叫他受的罪,还有第三件。若不是心软,他还活着做什么的。他只是怕自己死了,国怎么办,家怎么办。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他一再心软,他自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