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何其熟悉,多少年前,白莫也曾因为类似的理由,质问折辱过他。大概唯一不同的,是这回穆凉没有得逞,白莫以为,她大概也就不会气那么多年。
穆凉沉默了一下,唇绷得很紧,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他该死。”
他跪着,白莫站着,身上的衣裳让风吹得直响。她往后撤了两步,踉踉跄跄摇摇晃晃的又站定,她用力吸了好几口气,再同样用力的吐出来,唇角的弧度像自嘲,一分温度都没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穆凉有些不解,抬头看她。
“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若是搁在几年前,白莫定要再加上一句,“养不熟的狗”,可如今她也总算成长了些许,言语侮辱半点意义都没有,只会连自己一并都侮辱进去。
其实自打白莫找回穆凉,也好长有段时间了。如果说从前是她自顾自的往前跑,穆凉有些费力,却不吭声的一直追的话,那这段时间便是穆凉站在远处,反倒是白莫需要向他靠近了。
只是,每当到了白莫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时候,他似乎总会若有若无的往后撤上半步,就是那半步,让她一直一直求而不得。她努力过了,原来有的事,是真的努力也没有用。
是的,她为了和他的身子,为了和他欢笑,为了与他成亲,什么样先前不屑使得法子全都使了出来。她费尽心思去学骑马,只是为了能和他多一点点谈资;她得到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冒着敌军和白柏的双重危险跑到军中,只是为了能和他共同分担;还有那些药方,甚至如今这几近满盘皆输的算计,全都是她努力的后果。
偏偏,这后果又苦又涩,让人不注意就流了满脸的泪。
白莫伸手去解领口系着的蝴蝶结,出兵之前扎得有些紧,方才又被血浸了,小小的一个扣结打得更死。颇费了些力气才解开,她把那大氅脱下来,攥着衣角举得很高。
它像一个巨大的白色的风筝,被风吹得一直翩飞,异常好看。
白莫神情冷漠,眼里却好像仍是施舍了一分温柔给穆凉,她的手在风中缓缓松开。和那些别的抓在手里的东西全都一样,手一松,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甚至半分停顿都不屑了,转身就要往宫门的方向走去。穆凉跪着,脊背又瘦又直,直愣愣的冲她磕了三个头。
明眸皓齿,才思敏捷,一眼就难忘。
穿走宫中,韬光养晦,一朝定负胜。
心狠手辣,步步为营,一言可诛心。
“往后的路呀……殿下保重。”
白莫的脚步顿了顿,却最后都没有回头。
他的姑娘,最是聪明伶俐。她轻而易举的,就找到穆凉的弱点。穆凉多骄傲的一个人,偏偏让她蒙在鼓里,胡乱欺侮一通,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有谁原谅谁,谁都原谅不了谁了。
第39章 醉酒——
自那一天起,穆凉失踪了。
或许也不能叫失踪,只是从白莫眼前消失了。
大概得描述成,他刻意躲着白莫,白莫也刻意躲着他。
穆凉其实并没有躲得多远,只不过是在城镇中一个还算得上繁华的客栈住下了。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刚好凑巧,和他从吐蕃回来、白莫带他去吃的那家酒楼是同一家。
他还记着,那天天气还有些冷,白莫却只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裙,衬得她倒是愈发貌美。她一直搓动手掌取暖,一边叽叽喳喳的和他说着京城近来的变故,反倒是他,不知好歹的,局促极了。
如今穆凉早已经分不清当日他的拘谨是源于先前白莫冒着风险去战线,还是决战那日她先去扶了肖程一把,但那种烧的脸都通红,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倒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原本有一枚翡翠的,只是那日天寒,他又囊中羞涩,就拿去给白莫换了件衣裳穿。其实只要拿件便宜些的,他就负担得起了,还不一样是保暖御寒。
只是他固执,总觉得他的姑娘一定要与最好的相配。
穆凉面带讥讽的一笑,可偏偏本该拥有最好的一切的那个姑娘,嫁给他这样一个烂人。
他平常倒不是个信命的人,否则也不会以区区奴仆的身份一直拼命努力,在军中崭露头角,拥有一席之地。他这一生也许能写个逆天改命的故事了吧,可偏偏有一件事儿,他迷信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