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光抖了,还冒冷汗,额头上凉涔涔的,在他怀里瑟瑟缩缩。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又移回来,带着点锐利地盯着她:“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卫鲮?”
弦合一时惊诧,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住,也忘了发抖,只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男人的想法真是谜一样。
江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阴悱悱道:“我杀了他,绝了你的念想。”
好像越走越偏了,弦合突然感觉深深的无力,在他杀气凛然的注视下,虚弱地开口:“难道就一定是因为别人?就不会是因为你?”眼见江叡流露出疑惑,她加重了语气:“你忘了自己干过什么吗?”
江叡拧眉,定定地看着她,仍旧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
“前世你是怎么对我的,那寻叶行宫对我来说就像是地狱一样,在这方面我就没有好的回忆,一点一滴都是苦痛交加,我害怕,怕你,又有什么错?”
她娇眸圆瞠,铿然控诉他的恶行。
江叡彻底愣了,望着她半晌无言,好半天,才道:“是因为我……你……”他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当时情状,不很确定地问:“你……当真那么难受吗?”
“废话!”嗓音清亮甚至尖细,她反客为主,逼近江叡,恨恨地说:“难道我不是血肉之躯吗?被你那样揉搓折磨,我不痛吗?有了这样惨痛的经历,我如何能坦然视之?”
江叡被她逼得步步后退,气势陡然弱了,看着她炸毛的模样,莫名觉得心虚:“那……我……我不逼你了,也……也不碰你。”
话一说完,他就想扇自己耳光,瞎许什么诺!
弦合眼睛亮了亮:“真的?”
江叡觉得自己的心好似碎成了八瓣,霹雳帕拉脆响,望着她明艳生动的脸庞,戚戚然地点了点头。
他好似给自己挖了个坑,又自己碚了土将自己埋了……
*
三日后,传讯的驿官自郊外一路踏马扬尘,进了魏侯府邸,江叡正在议事殿召见长安使臣,驿官双膝跪地,将奏疏奉上,道:“靖州大捷,杨曦所部溃不成军,左戍卫将军余思远活捉杨曦及其心腹大将十数名,特禀奏君侯。”
江叡大喜,他料到此战会胜,可没想到会胜的如此漂亮。
堂下长安使臣左右相顾,神色微妙。
山越之乱就此完全平定,摩珂和杨曦皆被囚,可杨曦跟摩珂还是不同,他心机深沉,且屡屡刺杀江叡,更试图毁坏大魏根基,其心可诛,江叡命余思远亲自押解他回陵州,将其公开处斩。
尘埃落定,弦合便将余思淮和婉合放了。
余思远也算衣锦还乡,这样的功勋在身,断不可能再回去当一个四品的左戍卫将军了。江叡在望波亭召见余思远,并备了美酒佳肴,却见他诸多礼数,不禁有些不快。
“我和弦合成亲,她巴巴地望着你回来,可你却还是没回来,也不知是我们哪一个得罪你了。”
余思远抬起酒壶斟了满杯,不甚在意道:“军中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胡话!”江叡嗤之以鼻:“你那军中多少公务,是不是足以忙得你转不开身,连亲妹妹的婚事都无暇参与,我一清二楚。”
余思远叹了口气,道:“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在靖州新得了个卿卿,刚品出些绝妙滋味,一时脱不开身,这才……”
江叡哈哈大笑,拿筷箸指着他,像抓了天大的把柄,道:“竟是为了这样的事,没想到,不可一世的余思远竟也会有栽到美人膝下的一天。”
余思远亦笑了笑,只是这笑寡淡的很,尚趋不开眼底浮重的寂寥之色。
他与江叡对酌到日暮时分,面红如枫叶,形状颠倒,已是酣醉模样,便要起身告辞,江叡亦半醒半醉,抓了他道:“不行,你不能走,弦合想念你至深,非要我带你去见她。”
余思远连忙摆手:“我醉了,这一身的酒气非熏着她不可,你知道,弦合最烦别人一身酒气的到她跟前了。”说罢,挣脱开江叡,在初七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了。
芙蕖中枯叶飘零,连带着一池水也死气沉沉的,余思远绕过渠水,迷蒙的神色陡然清明了起来,极目远眺,视线所及之处有连阙琼楼,弦合就在其中的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