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伴君如伴虎之说,她小心斟酌,才道:“是,当日晚音听闻相公被困宫中,一时乱了方寸,才想法子进宫找相公。”
“哦?你把如何想法子,一一说给我听。”
新皇气定神闲,端起新上的茶盏,好似忘了方才和老公主说不宜久留的。
董晚音只得避重就轻,不轻不痒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是晚音莽撞了,没大本事,不知天高地厚就想去解了相公的困局,经了这一遭,终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往后再也不敢了。”
新皇嘴角含笑,封驿这夫人有意思得很,人说露巧藏拙,她倒好,她是露拙藏巧,把自己说成一个无见识,为了见相公一面硬闯到宫里撒泼的无知妇人,。
“你出了宫可有去见过你父亲,许是他都不让你进董府了。”
董晚音垂首,轻叹一声:“还未敢回去,只怕董府的人拿着扫帚把我扫地出门……”
“既如此,我便给你一顶官帽戴着,你可大摇大摆往董府里走,谁都不敢拦你!”
就算是身份变了,他还是如以往“吕兄”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一般,自称“我”。
董晚音骤然抬首,只见得这位新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摸不准他的意思,心里有了几分惶恐。
“皇……皇上说笑了,我虽喜爱着男装,这头却小得很,只怕戴不住官帽。”
“无碍,我自会叫人改小了给你。”
“……”
“左相,如何?这顶官帽可够你回董府耀武扬威了?”
董晚音眼角一抽,面上就僵了,左相……若是封驿在,新皇登基,这顶官帽许是要戴在他头上了,莫不是让她替夫从官?
“皇上莫说笑,晚音惶恐得很,左相哪里是我一个女人家能当得上的。”
新皇笑:“你别当我是说笑,若不是你进宫,太后和皇后未必能向我伸出援手,你功不可没,我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
“立春后便要举行登基大典,到时候左相可是要站我身边,你也就几日自由之身了,把该办得事儿都办妥帖了,再进宫找我。”
这……这是要当真了!不说她,连六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张着嘴呆立着。
眼前这个已经不是整日和封驿厮混的东宫太子了,皇帝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岂能是戏言?他真要一个女子去做左相?这不说当朝了,史书里也未见过啊!
董晚音稳下心神,眼下只能搬出老公主做挡箭牌,退后几步跪倒在新皇面前:“皇上厚爱,晚音本不该不识抬举,只是封驿还未找到,祖母定日日忧愁,悦公侯府一个能拿主意的人也无,我怎敢丢下祖母……请皇上宽容晚音一个无知妇人,以孝为先,只知道家长里短,家国天下,只怕眼下晚音还装不下……”
说完垂首听新皇发落,半晌听不到声儿,正惴惴不安呢,耳边传来新皇阵阵低笑。
“你且起来吧,我给你时日去找封驿,左右这左相必定要落在悦公侯府里,他若是不愿你抛头露面,便自己出来替了你!”
他扬长而去,留下六喜和董晚音两人面面相觑。
“六喜,你做得了左相么?”
六喜吓了一跳,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夫人!我做不了!杀死我我也做不了!”
董晚音嫌弃般瞥他一眼,就问一句,他能吓成那样,比她还不如呢!
“找祖母去,她不定如何伤心呢……”
封家祠堂,老公主和严嬷嬷两人跪拜在地,严嬷嬷悄无声息抹着泪,老公主肃脸朝上,面上并无泪痕。
董晚音轻手轻脚过去,把搀上她的胳膊,“祖母起来,让孙媳来跪着罢。”
老公主看她:“皇上走了?”
“走了。”董晚音把她扶起来,放在六喜端过来的交椅,自己跪在方才老公主跪的拜垫上。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相公平安归来……若是相公能平安归来,我便咬牙……”她低声喃了一句,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话儿。
“悦公侯府三代单传,封驿从小便放养着,我从皇家出来,知道万般不由人的滋味,他一个男儿,我也不愿太拘着他。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总怕有一日他闹出大事儿来,这么些年了,虽是磕磕绊绊的,却好在人还全须全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