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翾一笑,低头品了品清茗。
他漫不经心,“这差事想来推不掉了,现下也只有帮助二王兄查明此案,方能不负父皇的期望了。我本不想参和此事,只是觉得蹊跷,昨日就让底下的人去查了,探子回报的事情我仍旧没有想通。”
“下头人说什么了?”景琞关切得很。
他突然一笑,故弄玄虚道,“王兄想知道?”
“听说王兄最近入手了一幅前朝名家书画,若是……”他露出了市井泼皮的调弄之态。
景琞有些不耐烦,又夹杂着无奈,“本王明日亲自送到你府上,可以继续说了吗”
“探子说,当时李大人家的主子仆人都暴毙了,唯有一人活下来,那厨子是躲在疱房的柴堆里才捡回来一条命,据他所言,李大人前些日带回一样价值连城的宝物,仿佛是个玉佩,全府上下都知道。那李大人宝贝得很,还请了不少名仕来鉴赏。三日后的夜里,突然从后院闯入一批蒙面高人前来屠宅,带走了那只玉佩,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厨子看见了一个因为打斗而扯破衣裳的黑衣人,在右肩下方两寸近腰出,有一刺青,刺了一朵莲花,花旁边还有一个字。只不过这厨子不太识字,没认出是什么字。”
“看来李学士是因那宝物而亡,只是不知,那帮人是谋财,还是为了什么别的。”景琞若有所思,却被景翾的一席话打断了本有的思路。
“如若仅仅谋财,又何须屠杀全府上下?或许是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引得这杀身之祸。但若是这帮歹人急于了断干净不留活口也未可知……”
“看来明日你我要去会一会这厨子。假使这玉佩有来历,那么……”
“那么又有人要死了……”他们抬眼相视,默默端起冒着热气的清茗一饮而尽。
☆、青影 · 第三章 『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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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苍芎逐渐明晰,化为与大地接壤的一缕青烟。鲜少有人出没的时辰,空气中含着一丝清冷。珞郡王一早便候在三王府门口,退去昨夜那一身净色便装,换上金丝松枝纹理灰湖色长袍,锦绣衣带下坠三尺长的流苏银饰,整齐束起的发冠下系着墨绿色的刺绣飘带,在春日寒冽的风中轻扬。
他右手执一书画锦盒,景翾方才跨出府门他就将锦盒怼到他怀里,没好气的说道了声拿去,撇撇嘴下了台阶,嘀咕道,“可怜我那三千两银子……”
景翾爽朗一笑,将锦盒交与管家,自然地搭在景琞肩上道:
“怎么,王兄后悔了?”他今日一席雪白的团花长衫,一双雪白长靴,颈后别着白绸披风,随着步伐的加快而飘扬,身后卷起一阵带着竹香的清风。
景琞嗤了一声,“谁后悔了!”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据隐卫的情报所称,那庖厨姓刘,南方晋州人士,数年前背井离乡来到榆州城做杂工,后来机缘巧合下被招入李府做庖厨,独自住在城西人烟稀少的熙水巷巷尾。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准备收拾包袱离开榆州。
临近那刘厨子家,他们沉默的相视了一瞬,虽是阳光尚未照进这荒凉的巷尾,但此时寒意更甚,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即使是剖鸡宰羊血气也不至这般浓。
景琞拔出腰间的凤凰佩剑,剑锋划过剑鞘的摩擦声在熙水巷里回响。他用佩剑抵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幕甚是可怖。
刘厨子那庞大的身躯倒在桌边,身上是数不清的刀伤。而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里映着极度的恐惧,头颅被硬生生砍下,用麻绳绑着长辫吊在房梁上,地上的残躯在截断的颈部处淌着刺目的血泊。
匪夷所思的是,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景翾跨过血泊,步入屋内翻找。而景琞则在一边验尸——脖颈处虽有断层但截骨平滑,歹人俨然是用利剑砍下的,而胸腹部的刀伤深但刀口不足三寸,应是在刘厨子倒地之后以刀锋刺入的,抬起刘厨子的手肘翻看,在臂弯内侧则用针刺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橱”字。
血点还没有全部变成青黑色,像是匆忙刺上的。
他早知自己逃不过此劫,也知道若是自己死了官府一定会验尸,提前在身上留了印记。
橱——房内与之相对的唯有壁橱。
景翾谨慎地拉开壁橱,橱内空无一物,他敲了敲木板,声音幽幽。他犹豫了片刻,走到壁橱一侧,用劲一推,显现出嵌在墙中的暗格。那是一张黄纸,绘着刘厨子记忆里的那一方宝物,是一只雕花玉佩,那朵花很是熟悉仿佛是在某本古籍里见过;而另一张卷着的黄纸上,绘的是那些黑衣人身上的刺青,莲花就着藤蔓,与之前打探的消息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