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府的马车匆匆而过,马车的窗帘轻扬,东街车水马龙,他漠然看着窗外,拇指不停地转动着另一手的扳指,而萧珩的身影却错失在他的余光里。
巳时,萧珩从后院出了舒府,一辆皇城的马车静候在转角处。
马车宽敞,榆州城的主干道平缓,不似寻常马车那般颠簸,他理了理衣袖,捋平了仙鹤纹团锦华服,纤长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笄轻轻戴上——那是一支上品的翠竹青玉笄。
早起洗漱,偶然走过窗前,昨夜没有合上的窗口边放了一支青玉笄,还有一只绣好的兰草香囊。他黑曜石似的眼眸里映着些柔光,眉眼里都是笑意,对窗的厢房里没有人,透过窗口却看见了闺房里静置的一束白芍,插在甜白釉瓶里。那是他前日从郊外带回来,悄悄放在她闺房窗前的。
不过他不知,那只兰草香囊,是她熬了两个晚上才绣出来的。
两扇疏窗,两颗颗心,不知不觉的在岁久年长里慢慢靠近,彼此珍藏,又安然地放在了心上。今日之后身份明了,他能够用配得上她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守护她此生。
转而抬头再看窗外,已然到了皇宫北门。
大殿之上坐满了皇亲贵胄,妃嫔也都身着一袭正式的妃服,众人皆知,继先睿贤摄政王洗清罪名,恢复家族世袭之后,今日是摄政王的世子和郡主回朝的日子。纯懿贵太妃难得从康泰宫出来,为的就是迎这两位盼了多年的侄儿。
居左的是妃嫔,以菡妃为首,继而是云妃、文妃、海嫔和乐夫人,居右的是皇子、皇亲和少数的几位重臣,空留了摄政王府的两个上位,以景琞为首,继而是谢渃洹、景燚、景翾和岚逸,以及左相墨城,右相程珏和海姬的父亲海?。
乐夫人和海嫔在一旁嘀咕,今日皆是一袭绛紫色妃服,二人在发饰装点上亦可谓是别出心裁,美艳招展,这些点心机不过是为了博取位居高堂那人的一眼。
“你说,这郡主会是什么样?若是生的沉鱼落雁,保不齐菡妃娘娘会为二皇子求一道赐婚圣旨,依她的脾性,最好不过的就是和摄政王府强强联手,好保她那儿子登上皇位。”
“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海嫔轻蔑地笑道,“听说那位世子可是个不好惹的,再说了,睿贤摄政王府的千金是什么人物?姑母是当朝贵太妃,皇上的养母;父亲是当朝唯一的摄政王,母亲是曾经的一品镇国夫人,哥哥是未来新皇登基后的世袭摄政王,身份是何等尊贵?今日赐了封号,怕是品级都要胜过岚逸公主了,岂是她哥哥豫郡王随意就能娶回家的?论及长幼顺序和皇上的宠爱,不是许给景琞就是许给景翾,哪儿轮得上景燚?”
“依我看,景琞虽是长子,也在朝中担着要务,却不及景翾受宠,而皇上也有意要把皇位传给景翾,若是这世子日后要做摄政王,皇上一定会为储君铺平道路,要得到摄政王的鼎力相助,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皇上要是看得起这位郡主,怕是不日就会下赐婚圣旨,到时看赐给哪位王爷,便知道皇上属意谁了。”
“你倒是看得通透。”海嫔嘲讽道。
殿外鼓槌声像了五响,胤和殿忽而寂静。
萧珩身着水蓝色长袍,往日披散着的长发高高束起,挽成发髻,配上蓝宝石发冠着以玄色玉簪,衬托着他清隽的脸庞,意气风发;柏璃跟在他身边,一席曳地绣金华服,一头长发轻绾,搭配金流苏紫玉发冠,绣金紫玉步摇,璃珠凰影簪,红玛瑙嵌南珠项链,挽清霜薄纱,凤血琉璃佩以及兰纹锦缎绣鞋,雍容华贵更胜过岚逸。
“她怎么来了?”乐夫人不解。
对座的景翾大惊,手一抖泼洒了酒盏,他终于明白今早他离开王府时,她何以会说晚些时候见。萧珩是他哥哥不假,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是摄政王府的世子,而他心尖儿上的人,昼夜间成为了同他品级相等的郡主,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千金。
“臣嬴珩携家妹嬴璃拜见皇。”
菡妃心里一惊。她不是柏璃,她是嬴璃!果真是摄政王府的千金。放眼榆州,最尊贵的千金小姐也就是她了。
“起来吧。”景琝笑道,鲜少见到这坐在高位上的威严男人一笑,笑起来却也是颇为和蔼可亲,“嬴璃今日大方端庄的很……朕总觉得你表面虽是俏皮可爱,却也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沉静,你之前所处的环境并非书香世家权贵豪门,可见这气质确是是与生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