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屏_作者:李守白(18)

2019-04-26 李守白

  “什么实验?”

  “赫兹证实电磁波的存在。”

  由于这句只有十个字的话里就有五个字林自南听不懂,她顿时失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但她还是耐心问道:“那是什么样子的?”

  “你问实验的样子么?”凯思觉得要跟一个完全不懂格致学的人解释赫兹的电磁波实验,实在是很难,毕竟他一想起这些东西,脑袋里就会飞速转动各种公式和专业术语,他想了片刻,道,“实验工具是一台看上去非常复杂的桌子,上面安装铜球……”他一面说,一面拿手比划,告诉林自南每个装置之间的原理到底是怎样运作。林自南听得相当费力,但很少打断凯思,问他某处是怎样。

  “最后,打开电开关,就能看见铜球之间有电光闪动。”凯思感叹,“这是小时候的我见过的最神奇……最美的东西。我希望能彻底理解这种美。”

  林自南出神地点点头。

  “后来也就是像任何一个普通学生那样,中学……大学……跟着导师研究光学,出人意料地做得还不错。后来留校当了老师。”

  “那又是怎样……辞职不做了?”

  “后来由于量子的问题,我和学院里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发生了理论上的冲突。这是很复杂的事情,我没办法用汉话表达清楚。这件事发生后,学院在各种方面限制我的研究① ,我不愿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就辞职离开了学校,来中国找哈瑞,本来想待一阵子就回去,却不想遇见了你。”

  听到此处,林自南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忙转移了话题,问道:“另外我想问的是——你和邓医生是怎么认识的?邓医生既是洋人,为何有个汉姓?”

  凯思笑道:“你不知道?邓医生的中国名字叫‘邓和明’,是一个中国姑娘给他取的名字。”

  “中国姑娘?”林自南兴致上来了,忙问他,“她和邓医生是什么关系?”

  “她是哈瑞的病人。她得了痨病,治好的机会很小。可她很年轻,哈瑞说她是一个非常温柔周到的女士。哈瑞想缓解她的痛苦,每次有好的药都会给她送过去。”

  “是收钱的么?那位姑娘能付得起药的钱么?”

  凯思闻言,不禁笑起来,他道:“我没有问他,不知道,下次遇上了,我帮你问。”接着,他续道:“他陪伴那个姑娘很长时间。姑娘有时候也和他聊天。有一回她说要给哈瑞取一个中国名字。哈瑞答应了。哈瑞的姓氏是“邓恩”,她说和中国的姓氏‘邓’的读音很像,从此哈瑞就姓邓了。哈瑞说,那时候是春天,姑娘家后院临着一片海子,他们坐在海子边上,晒太阳。哈瑞说,那位姑娘似乎念了一句诗吧……好像是四个字的诗句……”

  “我知道!”林自南笑道,插了一句,“是不是‘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这不是诗句,是范文正《岳阳楼记》里的话。”

  “你说的,应该便是了,”凯思道,“姑娘就给他取名叫‘和明’。”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凯思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后来那位姑娘去世了。”

  林自南失声“啊”了一声,沉默半晌,道:“他就一直叫那个名字,叫到现在么?”

  凯思“嗯”地答应一声,道:“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他常给我写信,讲他和那位病人的故事。”

  林自南蹙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都默默地坐着,凯思道:“抱歉,跟你讲了不开心的事。”

  林自南摇摇头,道:“是我要问的。”末了,她转了话题:“你还没讲你和邓医生是怎样认识的。”

  凯思笑道:“他是我导师的儿子。一次导师让我把实验工具搬到他家里去,做实验。上楼梯时,他正急匆匆往下冲。我抱着实验工具动不了,和他撞上了。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腿摔断了,还弄坏了教授的工具。”

  林自南朝他的腿瞟了一眼,皱眉问他:“我听说腿断过便很难好,即使骨头无碍了,到了阴雨天也会痛。你会痛么?”

  凯思摇头,失笑:“或许是我比较年轻,好得快罢。痊愈后不曾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