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请说,”林太太的眼神很快地掠过凯思,转了头朝里唤:“锦儿,给两位客人添茶!”
医生侧了身子,目光搁在凯思身上,话却是对林太太说的:“太太,您知道我这位好朋友是做什么的么?”
林太太眼波转了好奇:“好像也是当医生的罢。”
“他当我这样儿的医生,实在是屈才了。”
“不是做医生的?那是做什么?邓医生您可别吊着我。”林太太笑开了。
“他呀,之前在牛津大学当教授。”
“牛津大学?”林太太怔了一下,马上笑道:“是你们英国很有名的大学罢?”
“岂止是英国有名,全世界都有名!我不敢说全部,但是整个世界最聪明的人一半都在那儿!而我们亲爱的凯思,是那些天才的老师。”
“那真的相当了不得。”林太太小呷了一口茶。
“像他那样二十六岁就当教授的人,放眼牛津也是少有的,说来他当教授时,比牛顿还小一岁哩。”医生逐渐亢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您讲。”林太太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医生。
“这意味着,林太太,您面前坐着一个将会改写历史的人——带着一群天才改写历史!”
林太太并没有听太明白,她不懂为什么教一群很聪明的学生就能改变历史,她暗笑医生话说得颠三倒四,但面上仍是一副惊奇的表情,甚至可以看出津津有味的意思。
凯思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医生这才醒悟自己话说得有些多了。他笑道:“凯思他汉话说得不好,为了方便交流,我来帮他翻译。”他转过头正要把相同的话用英语转达给凯思,却被拒绝:“哈瑞,你们又没有用《诗经》交谈,我听得懂。”
医生狡黠一笑:“我夸人的本事又提高了不少。”
凯思尴尬地咳了一声,道:“准备翻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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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刚才我的好友所说,我曾经在牛津大学担任格致学教授一职,但现今我已辞退这份工作,独身一人来到中国。”翻译到这儿,医生忽然回头,瞪着凯思,悄声道:“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凯思道:“我必须诚实。”
“行,您最诚实。”医生翻了个白眼,转回头继续翻译:“我现在没有工作,但我存留的薪水暂时还能支撑日常生活。希望您和您的丈夫不要介意。”
“我之所以希求您俩位的体宥,是因为我深深地爱上了您的女儿,林自南小姐。就在我借给林小姐的书中,她也向我表达了同样的心意,这就是为什么我敢如此大胆地坐在这儿,真诚地说出我的想法。我想向您的女儿求婚。正如我好友所说,我二十六岁就当上了教授。我此前心无旁骛,将所有的生命都献给了格致学。如今我遇到了您的女儿,我意识到,此后的生命,只有奉献给她,才能获得意义。只愿您和您的丈夫能够成全。”
林太太听得呆了,她手中的茶盏顿在嘴边,面上的笑也凝住了。凯思温柔又紧张地盯着她,盯着她微微颤动的嘴唇。半晌,林太太终于说话了:“这可是大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问问我家老爷去。”
刚进了天井,便见得林老爷挑着烟管在逗鹦鹉。林太太远远喊了他一声:“老爷,有事商量,大事!”
近前来了,林太太才道:“你知道么?邓医生上回那个洋人助手,也就是近些儿给南儿送书的,求亲来了?”
“求谁?自南么?”
“还能是谁?难不成要锦儿那丫头呀?”
“洋人?想娶个咱们这儿的媳妇?”林老爷似是回忆起什么,眉间敛了怒气,“他闹着玩儿的罢!”
“才不是。人家连在哪儿读书,做什么事都说了,模样那是一个认真。”
“他做甚么的?给医生打下手?”
“好像说是什么‘牛津大学’的教授罢。”
“牛津大学?”林老爷改换了脸色,兴致上来了,连忙问道:“像他那么年轻……我上回见他,觉得年纪也不大。”
“医生夸他夸到天上去了。”
“牛津大学的教授,怎么夸都不过。真是年少有为,我瞧他那个样子,是挺斯文的。可他怎么看上自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