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可能是蒋斯年把他搬上床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爬上了床这一种解释了。但他向来浅眠,为什么没动没静地爬上了床,都让他不太敢细想。
辛深河从床上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落地窗外,果然夜间透过玻璃见到的动物骸骨消失无踪。仿佛昨夜开灯以后看到的窗外都不过是他在困意中产生的幻觉。但辛深河又能笃定这一切,绝非幻觉。
出于关心,辛深河踌躇了一下还是进了浴室。浴室里蒋斯年有气无力地扒着马桶,脸色白得吓人,呕吐的同时还在不停地掉眼泪。
其实蒋斯年的所谓呕吐也只是干呕,但无论是从视觉还是听觉上,都让人明确地知道他并不好受。而蒋斯年的发作显然是一阵一阵的,在马桶上干呕一会儿,他就又像是好了些,自顾自地跑回床上“噗通”倒下。
“你……”辛深河跟着他走到床前,从喉咙眼里冒出个你字,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问询他。这一小会儿的时间,蒋斯年的呼吸已经变得深长,刚才的呕吐落泪,就像是在睡梦里下意识的行为。
被魇住了。辛深河不自觉地想到了老人们的说法。
他自觉只靠自己找不到什么答案,又想到昨夜所见所闻,无论是不喜欢太多废话的舒菀,还是看起来明显就不是普通人的老板,抑或是带路过来的老头儿,都显然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地方或多或少的真相。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永远比一个人攀登方便得多。
把这三个人对比了一番,辛深河觉得或许还是问老板更合适点。虽然刚进门时候觉得这个自称老板的女人大话连篇,但在经历昨夜之后,他也不敢这么觉得了。来过这里的人与长居这里的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他应该向谁打听消息。
这种种怪异让辛深河格外希望尽可能缩短在呆在这个地方的时间,因此思路明朗后他马上就付诸行动,下楼去找老板。
老板好像一早就知道辛深河会去找她似的,在他下楼出现在她视野里就抬起朝着他笑了一阵。没等着辛深河开口,就先起了话头儿,“难得,你醒来的比我预想还要再早点。既然醒了,就来把欠的房费补齐了吧。”
这么说着,老板的舌尖儿稍稍探了出来,舔了一下下唇,像是很期待,“你睡了五天,之前收了你一宿的房钱。剩下这四晚,你准备用什么付?”
辛深河听见她的话愣了一下,“睡了五天?”
“可不是么,”辛深河意外的表情像是取悦了老板,使她咯咯直笑,“前两天本来准备问你要不要退房,开门以后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辛深河顺着她的话题问。
“你和另一个挤在浴室里互相抓挠着抢马桶,一面抢一面哭得活像丧考妣似的,”老板弯了弯眼睛,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地笑了笑,“我倒是知道你们有人有三急的说法,但没见过这么急的。”
说到这儿,老板有些意犹未尽的表情,勾了勾唇角,“哭得倒是惊天动地,叫你们时候,一个两个的都不答应人……我还以为你们‘撞邪’了呢。”
老板刻意咬了撞邪两个字重读,让辛深河瞳孔一缩。他直觉老板定然知道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刻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恐怕别有图谋。
说到图谋,他不受控制地联想到“收房钱”那天突如其来的眩晕无力,警惕地看了老板一眼,却又正好对上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笑盈盈的,把他此刻表情全收入其中,“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本来是场公平交易,别摆出一副我占了你天大便宜的模样。”
——虽然有事瞒着,但我还不是个彻彻底底的奸商。
辛深河拿眼睛看老板,就对上了她的眼睛,“老板肯定乐意解释解释发生在你店里的一切,比如说那个黑色的小孩儿。”
“哟,我可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老板装模作样地往天花板看,“你是睡出癔症了?”
辛深河被她这句堵得没话说。人要装傻是拦不住的,她不想你知道的事情,那再使劲儿都无济于事。
盯了老板几秒,看得她生出几分不自在,辛深河神色有些冷,转头就走。
辛深河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也只是在进入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异度空间的地方之前。他表现得大体还算从容,但未必不会从中生出恐惧。这其中种种科学无法解释的情形,未必不会让他滋生无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