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菀也知道他不明白这句话,神色疏淡地解释,“你以为我们之前的处境是说书人一人造成的?”
辛深河插嘴,“还有老板。”
“是,还有她,”舒菀刚想起来似的,轻声呵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但蒋斯年起到的作用也不小,他够了解你。”
“怎么说?”
舒菀没再说话了。正是因为蒋斯年足够了解辛深河,才确信了他一定会回去找他。如果自己没有跟去,那么被梦缠上的就只会有辛深河一人。
被梦缠上的普通人,只能在负面情绪中沉寂,被接连不断的崩溃情绪彻底淹没。
蒋斯年足够了解辛深河,而老板足够了解舒菀。所以她知道舒菀一定会跟着辛深河过去,将计就计地强迫舒菀想起与自身有关的过去。
这两个人没有狼狈为奸,却偏偏歪打正着。
想了这么多,舒菀缓缓吐出一口气,挑了简单的一句话说,“你这个外甥,是真的恨你。”
辛深河不知道如何答她这句话,家丑不可外扬,但蒋斯年表现得太过明显,而他又不知道具体缘由,只能由它去。
舒菀没让他答话,接着说了下去,“你大概不知道,我在之前遇见过你们舅甥两个。”
这句话说得有些突兀,辛深河却直觉她这句话里也有故事,提起了一些兴趣问她,“什么时候?”
“前年夜里,”舒菀做出回忆的表情,“那时候你差点死掉。”
辛深河却没有这段记忆,有些怀疑地看她,“差点死掉?”
“那时候你们从家酒吧里出来,蒋斯年跟在你后面,”舒菀唇角勾了勾,不知道为什么,让辛深河觉得有些熟悉,“他从衣服里捞出来把水果刀,差一点就要扎下去了。——年轻人就是胆子大。”
辛深河突然懂了她的意思,“是你拦住了他。”
“是呀,他恐怕一直都想杀你,”舒菀回答,“所以我取走了他大半的胆子,让他畏畏缩缩不敢下手。你要知道,人的胆子不能太大。胆子大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完这句以后,舒菀就又不说话了,偏着头在白鵺的头上亲了一口,“再多的就是你们的家事,我就不多说了。”
看她住了嘴,辛深河就知道她不会再透露什么了。看见舒菀不仅不怕这个长相怪异的东西,甚至还有点外面年轻人撸猫时候享受的模样,辛深河多少有些钦佩,“你看上去很喜欢它。”
“说不上,”舒菀没抬头,语气平淡地回他,“这小家伙,能断善恶却不知善恶。”
白鵺的喉咙里迸出一声短促的哨声,头在舒菀的身上蹭了一下,像是撒娇的婴儿一样。辛深河看着他们看起来竟然有些温馨的互动,也生出感慨,“这样的确是危险,人总是要知恶而后善的。”
舒菀诧异地看他一眼,“难得你竟然有这个觉悟。”
辛深河正要再说话,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像是地震突然裂开了一道裂缝,而他恰好处于这个空档,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舒菀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神情严肃地看向头顶。晦暗天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一轮像是被正红色颜料染红的满月就映入了两人眼帘。
“看来等不到明天了,”舒菀在白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它就飞快地浮上去溜走了,“她厌恶的人那么多,你是里面最招她不待见的。”
话音一落,舒菀提着辛深河“噔噔噔”地绕着这些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的楼梯往上走,盘旋的楼梯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开始不断扭动变化,发出“咔呲咔呲”的声响。
辛深河听着舒菀越来越快的脚步声,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她拽得都要飞起来似的。
他心里大约明白舒菀嘴里的“她”是老板,他也能够隐隐约约地察觉老板对他的恶意,却不明白她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他自问活到现在上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却偏偏被老板明里暗里一次又一次地针对。
先前她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自从说书人那里回来以后,老板的恶意更加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哪怕是辛深河不刻意去注意,都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凌迟了似的。
楼梯最高处抵着的还是那块看上去已经半朽的木板,踩上去就会坏掉似的。舒菀只在上面点了一下,就凌空跃了起来,连着在空中像是踩住了什么支点一样,越跳越高,最后在半空中站稳了,才把被拖着的辛深河拉了起来,让他看着下面错落层叠,扭曲蜿蜒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