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陈锋摇下车窗,露出那张冷冽的脸来,赵川洲才猛然回神,捏着伞柄的手不禁颤了颤。
陈锋见状,无谓一笑:“三天而已,这就站不住了?”
赵川洲摇头,缓慢且坚定地回道:“站得住。”
汽车驶进院中,负责开车的方圆犹豫不决地问:“首长,您真打算让他站够七天?”
“怎么,想替他求情?”陈锋面无表情,但方圆知道他没生气。
“没有,就是怕念狸担心。”方圆如是说。
陈锋眉头微微皱起,打开车门,见到妻子几十年如一日地站在家门前等着他,叹息道:“两难啊。”
他的叹息落入章玲耳中,章玲神色一顿,不以为意地问:“他还在门口?”
“嗯。”陈锋神情渐渐凝重,“三天了,风里雨里站了三天,普通战士都坚持不住,难为他还没放弃。”
“还没到时间。”章玲替他挂好军装,转身去厨房盛汤。
陈锋望着妻子的背影,没再替赵川洲说话,他懂得章玲的痛楚,因此不愿伤她的心,哪怕她的做法有些无理取闹。
又是一夜月明星稀,凌晨时分,雨渐渐停了,赵川洲将伞收起来,拖着僵硬的双腿靠到梧桐树下,微微喘着气。
三天前,他从北京赶到这里,为了拿到苏念狸全部的病历,也为了获得陈锋夫妇的认可。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把她从我手里抢走?”章玲问他,充满戒备。
那时赵川洲坐在一楼的客厅里,他抬头望了望连接二楼的旋转楼梯,眼前是十年前的画面,他的小姑娘忍着才做完手术的伤痛在楼梯上飞奔,只为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要怎么报答才好呢?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忍耐着离别的悲伤、病痛的折磨,见到面了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告诉他,怕被他嫌弃……赵川洲苦笑,她真的很欠揍啊。
“我会一辈子宠她爱她。”赵川洲垂眸,为自己的话感到羞赧,“我要娶她。”
章玲毫不吃惊,甚至有一丝了然地反问:“为了报恩?也对,没有她,你父亲没那么快放出来。”
赵川洲愣了愣,并没有被对方隐含侮辱的话击退,“感谢您对我父母提供的帮助,他们当年确实做了错事。”
“既然知道,就……”
“但是。”赵川洲打断章玲,斩钉截铁地说:“别人犯过的错,我不会再犯。”
他毫不畏惧地凝视着章玲的双眼,仿佛在说,犯过错的人,也包括她。
章玲失重般跌落到沙发上,闭上眼,不愿再看他的脸。
说到底,她与赵川洲的父母毫无区别,他们拿苏念狸换自由,而她拿苏念狸的健康换了陈柯的寿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赵川洲顿了顿,打算将话说完:“我爱她,所以要娶她,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原因。”
“好了。”章玲疲惫地睁开眼,嘴角的皱纹里融着一丝苦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您能放心把她交给我。”
“不可能的。”章玲摇头拒绝,“把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赵川洲想了想,说:“我和别人不一样。”
章玲对他的自信表现出些许惊诧,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陷入沉默。
正当两人相对无言非常尴尬时,门口传来平稳的脚步声,陈锋走进客厅,看到赵川洲在也不惊讶,淡笑着走过来拍拍章玲的肩膀说:“原来是有客人,怪不得没在门口等我。”
章玲这才站起来,熟练地帮陈锋挂好军装,然后上了二楼。
陈锋坐到章玲刚才坐过的地方,靠在沙发上,两手叠握着放在腹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川洲。
赵川洲挺直腰板,任他打量,强迫自己忽视对方过于犀利的审视。
几分钟后,陈锋松开双手,不苟言笑地问:“这次又来捣什么乱?”
“报告首长,不是捣乱。”赵川洲微微放松下来,缓了缓说:“我来提亲的。”
“……”陈锋咽下差点喷出来的茶水,咳了咳,声音里有了些笑意,“想得美。”
才经历完章玲的狂轰滥炸,赵川洲心有余悸地望向陈锋,非常诚恳地请教:“您怎么才能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