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_作者:归雁栖迟(12)

2019-04-21 归雁栖迟

  刘珂在桥上遇见了张莱。

  久隔不见,两人感到了无法言说的熟悉感,最初是放缓了脚步,她多看她几眼,被看的也投以疑惑的目光。最后发出惊叹的声音。

  “刘珂!”“张莱!”

  这是毫无新奇的久别重逢。

  她们坐在桥边的石墩上,河水缓缓在桥下淌过。透过清澈的水,鱼儿游曳的身姿,清晰可见。

  刘珂看着张莱变了不少了脸,其实她自己也变了很多。有谁能保持儿时的稚气呢?她还记得,张莱小时很瘦,皮包骨的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她营养不良。现在却日趋丰腴。

  刘珂说:“很多年没见过你了。”

  张莱感叹:“十来年了吧。怎么样,还好吗?”

  刘珂脚尖碾着地面,笑:“挺好的,当了老师。”

  “我记得你以前就嚷着,想当老师,说是要育民族英才——那时我还奇怪你从哪儿看来的话。倒没想到你梦想成真了。”

  刘珂叹气:“那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莱哈哈大笑。

  刘珂脚尖碾着桥面的石子,“你呢,在城里吗?”

  “是啊。前两年结婚了,”张莱指了指肚子,一笑,“两个月了。”

  刘珂由衷地说:“恭喜啊。”

  两个女人没营养地聊着,聊回忆,聊现实。不知不觉,太阳西斜了。

  刘珂与她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好改日再约,便要分手。张莱喊住她,迟疑地问:“叔叔,还好吗?”

  她笑意不改,眼中温度却降下来。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被血淋淋地提起。张莱发现了,懊恼不已,却听见她说:“很好,老样子。”

  于是正式分手。刘珂往东,张莱往西。就像往昔的朋友,人生走向两个不同的,甚至可以说背道而驰的方向。

  张莱是在刘珂的父亲和爷爷出事那年随父母离开的。

  事故发生得猝不及防,一向伶俐的张莱吓傻在原地,事后,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于是她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原谅。

  刘珂家里人并未过分责怪她,甚至安慰她说:这不全怪你。他们展现了惊人的包容。但张莱仍是在两个星期后,搬了家。

  人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刘珂的家人,背地里会说,都怪张莱那妹子。明里便说,不怪你。

  刘珂何尝不是。

  就如这次久别重逢,明明两人心里都有隔阂,却仍装着亲密无间的样子。

  这就是人。

  学会了掩饰,学会了假装。

  回到家里,日暮已深。

  夜里,刘珂睡得很安稳。或许是因为远离里带给她不安的人,亦或许她仍像幼童,依赖父母给予的安全感,逃离噩梦。

  早晨一醒来,堂屋里便坐了个陌生人。

  那人装着板正的黑色西装,还正式地打了同色领带。他端着一次性杯喝茶,坐姿和他的装束一般不二,正经得令人生厌。

  刘珂瞥他一眼。见她看来,他也并不闪避,甚至微笑了下。她收回目光,去刷牙洗脸。隐约地,听见父母与他的交谈声。

  他们是想给她相亲?难怪一开始,母亲说话就不自然。刘珂动作缓下来,磨蹭许久,才折返回堂屋。

  男人站起身,温文尔雅地一笑:“你好,我是李恭,恭敬的恭。”

  “刘珂。”她坐下,端了杯子喝了口水。

  在李恭开口之前,刘珂说:“爸妈,你们不用费心思了。如果有喜欢的人,我会带回来给你们看的。”这话说得无礼,也有隐含下马威的意思。

  闻言,作为相亲对象的李恭却不置可否地笑笑。他身上,有种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气质。刘珂推断,他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

  父亲不赞同地睨了刘珂一眼。

  刘珂不卑不亢。

  母亲搓着手,有点局促紧张地说:“试着相处一下也好嘛。李恭只比你大四岁,而且他单位和你学校离得不远,方便得很,没事可以一块约出去玩……”

  倒还是同地?也难为母亲如此煞费苦心了。

  中午吃过饭,刘珂不情不愿地被母亲推搡出去送李恭。

  “你住哪儿?”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走过三里桥后,问他。

  “我舅舅家,离这不远。”李恭扬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