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踏枝头_作者:穿外套的狗(142)

  潘氏低头瞧着她如玉的脸庞,伸手轻轻点点她的额头:“你们一个两个的竟都宠着她,好似我是后娘。你姨夫也是随她。唉,我也是白担心,柔姐儿自小是个有主意的,旁人的话是再不肯多听一分的。”

  楚蓁直起身子,凤眼弯弯看着眉头轻皱的潘氏:“柔姐儿是个聪明孩子,且他们俩人钟情于彼此,定会好好过日子,潘姨就等着抖丈母娘的威风、像丈母娘的福吧。”潘氏听了,顿时笑了出来,刚刚的烦恼一扫而光。屋里伺候的人皆抿着嘴笑。

  潘氏今日过来,除了看看楚蓁,便是将温柔与裴耀祖已定亲的事告知于她。婚事定在明年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开的好日子。

  潘氏没再多说,楚蓁心里却仍记着被下狱的季子初。想当初自己与樊克之成亲时,貌比潘安的季状元一首催妆诗,惊艳了整个京城,不晓得多少闺秀将他引入梦中。楚蓁尤记得他面容俊俏、笑容腼腆,站在哄闹的人群中安静得像幅画。这样一个集天地钟灵毓秀于一身的人,即便是个女子,难道就不值当崇敬了吗?

  侍琴抱了个靠枕进来,又将月影绢做成的窗纱掀开了条缝。楚蓁怕冷,墨兰居里初雪时分便烧起了地龙。但又怕又烟火气熏着她,樊克之便将惠妃宫里的月影绢都拿了回来,做成窗纱透气。侍琴将靠枕垫在楚蓁身后,给她与潘氏添了水,才领着人坐到一旁,为楚蓁缝制贴身穿的小衣。

  楚蓁瞧了眼外头明晃晃的雪光,自言自语道:“这时节,只怕牢狱里要冻死人的。”正想着小儿子在学堂如何的潘氏一愣,直白道:“只怕比城外的破庙还不如,黑漆漆潮乎乎的,里头的人个个跟罗刹似的,不把人当人看。”见楚蓁脸上似有些担忧,她便嘱咐了几句:“你姨夫说季状元心怀家国,是个忠直有才之人,虽说是一介女流,也着实令人敬佩。已暗中托刑部的同僚多关照了。蓁姐儿,她如今是个烫手山芋,英王身边无数双眼盯着,圣上又不置可否,咱们能照顾就照顾些,可千万不能为了她去拼死拼活的!”

  楚蓁转头,见潘氏一脸担忧,展颜笑了笑:“潘姨别担心,我不过白白感慨几句。外头的事,自有夫君,我一个有孕之人,不会多掺和的。”潘氏这才放了心,想着出来已经半日了,温柔如今定了亲,不能出来走动,把她一个人留家里也不舍得,又嘱咐了几句孕期里该注意的事,便辞了楚蓁回了温府。

  楚蓁站在廊前,亲眼见着潘氏出了院门才收回目光。她望着头顶零星吹落的几片残雪,将身上的狐裘裹紧,觉得浑身发寒:季子初是女子的事,怎么偏偏现在挖了出来?她刚在大朝上参了英王,就冒出这样的事,若说没人授意,自己是断断不信的。

  午后黑沉沉的云散了些,太阳露了半张脸出来,可还没等人暖和透,便吹起了西北风。京中不比江南,冬日里西北风一起,往往就要吹到来年春天。且风一来,便会越来越冷。樊克之回府的时候,即便身上披了斗篷,脸还是僵硬得很。双手双脚更是不必说,好在马车里楚蓁吩咐人备了炭盆,倒是比前些年好过不少。

  初雪那日,楚蓁便安排人将陈嬷嬷送回了家,不肯再让她照顾自己。她年纪大了,万一滑着摔着可不是小事。楚蓁应了她,快生产那几日,必会让人早早接她进来。如今墨兰居所有的事都是余氏在管,万事不乱,安静有序得很。

  樊克之刚进外间,楚蓁便被人扶着从内屋转了出来,伸手就要过来帮他退外衣。樊克之忙止住她,自己三两下脱了下来。怕楚蓁等不及再靠过来,就差贴在铁炉上烘烤自己了。一会儿的功夫,脸上便渗出汗来。

  楚蓁忙上前将他拉开,有些生气:“这骤冷骤热的,万一伤着身子可怎么好?”说着,便执起他的手,放进自己一直揣着的袖套里,里头有个咸宜县主送来的雕着百子千孙图的铜手炉,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手彻底暖了过来。

  樊克之怕她真的生气,再不敢挣脱,只是还不敢贴她太近。待身上的寒气彻底消了,才往前跟了几分。楚蓁却是真的怕他着了风寒,让侍书去端了一大碗姜汤来,沉着脸给他灌了下去。樊克之倒是二话没说接过来一口喝了,倒叫楚蓁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直到用完晚膳,楚蓁还是不似往日里那样笑盈盈的,樊克之只得打发伺候的人下去,硬着头皮上前挪了挪:“蓁儿,我以后再不会如此了,一定爱惜自己,你跟我说说话吧。”他这样硬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自己都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