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蓁慢慢缓过来,抬头看见弟弟焦急担忧的模样,笑了笑,低声道:“我只是太欢喜了,你别担心。”
此时,楚祎也掀帘子走了进来,一向沉稳的脸上也弥漫着笑意:“倒是五弟抢先了,姐姐想必已是知晓了?樊家哥哥正在宫中呢!”
见楚祎也这样说,楚蓁的一颗心彻底定了下来。她坐直了身子,刚刚铺天盖地般的狂喜变成了担忧:“不知他如何了?不是说掉下山崖了?又这么些年了,不知受了多少苦。”楚祺见姐姐这一会儿的工夫又开始忧愁,便打趣道:“姐姐,待过几日,惠妃娘娘定会招你入宫,等你见了樊家哥哥,亲自问他不就行了?”
楚蓁抬头,狭长的凤眼瞪了他一下,楚祺摸了摸鼻子,没再开口。
楚祎几步过去坐在姐姐身边,沉声道:“樊将军总要出宫的,有机会见面细问。姐姐若实在担心,不如使人问问长公主?”护国公府如今朝中要位无人,想知道宫里的事儿,长公主是唯一的路子。
楚蓁见弟弟们如此宽慰自己,便将担心按捺下,看着楚祎笑着道:“哪儿有还未成亲就托人家办事的?”楚祺扭头偷偷地笑,楚祎咳了一声,他立马站直了身子,不敢作怪。
“无论如何,能活着比什么都好。”楚蓁捧着茶盏,缓缓说道。
楚祎兄弟皆沉默了下来,是啊,总归是活着回来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听涛苑喜气洋洋,永宁侯府樊侯爷的书房里却碎了一地的瓷器古玩。
“这混小子!既活着,为何不使人往府里送个信儿?既回了京,为何不回府,反倒住进了太子宫中?这让圣上如何想咱们侯府?”樊侯爷暴躁地骂道,边骂便不解气,又狠狠将博古架上的三彩缠枝梅花瓶给扫了下来,哗啦摔了个粉碎。
一旁的侯府二老爷樊诏也长叹口气,无奈道:“元哥儿莫非跟侯府离了心?这么些年,可是爹亲手把他教养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看在爹先前为他那么伤心难过的份上,也不该先去看太子殿下,唉……”
他不说还好,樊侯爷听了他的话越发生气,扯着嗓子吼道:“他不愿回府,府中还不愿他回呢!这小小的侯府,恐怕人家看不上!”说着,一脚踹翻了书案,头也不回出了书房,差点将门都拽下来。
樊诏低头作痛心疾首状,边往逍遥居走,边不住的念叨:“元哥儿怎能这样呢?太伤老爷子的心了……”
刚进了逍遥居的院门,他原本沉痛的脸色就变了,阴沉沉的,跟在后头的小厮吓得直哆嗦。正屋门前为他打帘子的小丫鬟见他满面怒气,畏缩着动手慢了点儿,他狠狠瞪了一眼,抬脚踹在小丫鬟的腿窝处。
那小丫鬟吓傻了,腿上钻心的疼,却一声不敢哭,只跪在门口,不住地磕头,水嫩的皮肤一会儿就被石板蹭破了皮,血沿着下巴滴了下来,说不出的可怜。
樊二夫人林氏亲自迎了夫君进屋,给大丫鬟枇杷使了个眼色,枇杷悄悄退出去,让人将那小丫鬟堵了嘴拉了出去。
林氏亲自给夫君端了热茶,巧笑盈盈:“老爷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小心自个儿的身子。”樊诏瞧着妻子的笑脸,冷静了一些,沉声道:“元哥儿那小子真是命大,居然回来了!”
林氏登时没了笑脸,拧着手中的帕子,气道:“不是说早死了吗?怎又回来了?真是活见了鬼了,老天爷不长眼!”
“哼,回来又如何?他未回府反倒直接进了宫,差点没把老爷子气死,侯府的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呢!”升腾的水汽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阴狠,林氏不由得打了冷战。
两夫妻默默坐在正屋,谁也没再开口。
两仪殿的偏殿中,樊克之经过一夜歇息已休整过来,他换了干净的衣裳,胡子刮了,更显瘦削,两颊颧骨高耸,有几个细小的伤口,嘴唇裂开,起了几层皮,一双深潭似的眼却依然晶亮。惠妃坐在他的榻边,泪水已湿了好几条帕子,一双杏眼肿得老高,可怖得很。
樊克之暗暗叹了口气,左手撑着慢慢坐了起来。惠妃忙过来扶他,被他轻轻挡开了。惠妃见弟弟起身如此困难,眼泪止也止不住。
樊克之无奈道:“姐姐,你再哭,广儿可就认不出你了。”边说边扯了条新帕子,为她擦泪。惠妃握着他的手,难过道:“再丑也是他娘,他若是不认我,你可得帮我揍他!”姐弟俩都不提他是如何回来的,这几年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吃过什么样的苦,只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