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徐来_作者:匪轻(5)

2019-04-21 匪轻

  第3章 相交

  列车提示到站的时候,稀稀拉拉的旅客背着行李,往出站口的方向走。

  周筱筱拎着箱子,站在十几年来依然很破旧的火车站门口,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小城和离开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狭窄的街道,自行车穿梭,偶有一些汽车慢悠悠地开过。街道两旁挂了好多年的招牌还在,早已褪了色,歪歪扭扭的样子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好像从没有掉下来过。

  她拉着箱子往前走,路边闲晃的老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熟悉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都一点点地勾出她童年时的回忆。

  她奔跑过的小巷,刻过字的墙壁,偷听过的学校,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映着黄昏的霞光。

  有雨骤降。

  行人们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拿出随身携带的雨伞,闲散地往前走。

  街边的店主们也从小店里伸出脑袋,抬头看了看,雨不大,又放心地回屋,任由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那零星的摆在门口的椅子上。

  有人靠在门口织毛衣,看到周筱筱淋着雨,喊她:“小姑娘,要伞不?五元一把呀。”

  周筱筱笑着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青石板上印过一串带着雨水的脚步。

  慢慢地,雨声渐小,再到消失不见。

  天边是绚烂的晚霞,浓烈的金色的光线,照在一处荒凉的小院上。

  门口的招牌早已不知去向,常年被风吹雨打的大门也已经生锈。周筱筱的手拨开被杂草湮没的墙壁,露出残缺的红漆字迹,隐约可见福利院几个大字的轮廓。

  寂静的小巷深处,荒无人烟的小院,安静地,矗立。

  路边的石板凳被雨水冲得干净,周筱筱坐在上面,双脚离地,一下一下地晃。

  迎风飘来的空气,闷热而潮湿。

  一人多高的杂草随风轻摆,发出细微的响声。

  她突然就笑了起来,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有光落在她脸上。

  她心想,真好。

  这不是永远干燥而冰冷的B市。

  是一年中有一半都是雨季的N市,她的家乡。

  今年二十六岁的周筱筱,已经不会属于B市了。

  没有男朋友,没有高薪工作,没有亲人。

  只有孤身一人的她。

  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都在她二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

  她仓皇出逃,不顾一切地想要远离。

  似乎走得越远,就越能忘掉那些曾自以为是的温暖。

  走走停停。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换的手机号、工作和住址,最长半年,最短一个月。

  唯一一个如影随形的是失眠。

  以及梦里出现的人,和会痛的智齿。

  她在逃。

  而现在,她逃回到了家乡。

  周筱筱在城中心住了下来。生活平静地如同每到一个新地方一样,没有波澜地往前走。

  智齿不会痛,失眠好了许多,不会再做不该做的梦,一切都让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那个人。

  可是,不发生不代表不存在。

  半年以后,当这一周她连续梦见那个场景时,周筱筱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该换个地方了。

  梦里,是他隐忍的脸:“筱筱,对不起,我爱你。”

  周筱筱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空气就是一巴掌:“爱你妹。”

  她爬起来,驾轻就熟地去厨房,放咖啡豆,喝咖啡。

  许久没痛的智齿在口腔深处作威作福,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四个小时。

  周筱筱终于挨到了天亮,穿衣洗漱,去了医院。

  周筱筱讨厌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拥挤的人群,无数的人间离合上演。

  取号,拍片,缴费,等待,周筱筱有些头疼地挤在一群女生中间,许久不和人太过亲近的身体有明显的不适和抗拒。

  她奇怪地看了一圈稚嫩的脸庞,心里在想:现在长智齿的孩子都这么多吗?

  一直到下午,才终于轮上她。

  当躺下来之前,医生面无表情地对着片子和她讲了一堆听不懂的术语。她有些茫然,然后就看到医生面有不耐地问她:“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在这里签字。”

  患者知情单上,标注了后果由她承担。周筱筱犹豫着拿过笔,在本人签字那里写上了名字。

  有刺眼的灯光亮起,周筱筱下意识地闭上眼,感觉到脸上被蒙上了面罩,然后有针管伸到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