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销魂_作者:大漠荒草(65)

  涵悦看着母妃眼中的阴翳,慢慢拿掉她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说,“是皇爷爷查到的,不过母妃如果不喜欢听我这样叫,悦儿就再也不说这个字眼,这是悦儿和母妃之间的秘密。”

  …… ……

  那一段回忆,全是秘密。

  到她长大,自认已有能力踏上中洲时,便偷偷从工匠那里拿了当年替绯鸽山庄画的设计图。她来找卷宗,是想替存在心里多年的疑问找一个答案,虽然知道,那答案已被从中撕去。可至少还能了解些母妃的过往,鱼人的历史,以及潜藏其中的蛛丝马迹。

  “喂,你信吗?”涵悦突然问,“你信我是父王和鱼人所生的吗?”

  玉竹一愣,见她掳起了胳膊,“这么光滑的皮肤,我不相信,曾有人拿着刀子在这里刮下过一层鱼鳞。”

  玉竹笑,“是鱼人的后代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可以多活很多年。”

  “可是不管活多少年,我都要活得明白。”她已起身,对玉竹露着虎牙笑,“我还有正事要办,漂亮奴隶,你不要不开心了,不然我会担心的。”

  说罢,一飞身,蓝衣没进夜色。

  第26章 裂帛之声

  又过三天,二月十九,下弦月如载浮载沉的小船在玉兰树影间出现又隐没。

  寂静夜色里,空气中有细不可闻的震动。守在清尘门口总是无眠的玉竹轻轻侧脸,看房中的少爷已经安睡,于是敛起白衣,循声而去。

  夜里的中央大街因为空寂而显得额外宽敞。蓝衣少女当街摆了一条长椅一张木桌,侧身支着膝盖正吹奏的投入,却只见动作不闻其声。

  她手上的乐器是浅灰色,做成腾跃的鱼形,鱼尾向上翻翘,鱼身上有鳞片闪闪烁烁。红唇沾着鱼嘴,眼梢瞥见来人,先是一惊,继而微微含笑,一手拍拍身边的椅子:“我的漂亮奴隶,又见面了,是来陪本郡主一起赏月的吗?”

  “郡主的鱼萧吹得不错。”玉竹凝眸而笑,竟真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只是,又非满月,有何可赏?”

  “旱人真是不懂情趣,只有满月才可贵吗?这月亮的每一种变化不都是每月只有一次的吗?”她昂着脸,振振有词,忽而将那鱼萧从唇边拿开,上下打量玉竹:“这个,你听得到?”

  鱼萧是沧澜特有的乐器,用鱼皮风干缝制而成,鱼萧吹出的音波在水下才可听得真切,陆地上,也只有习惯了水压的沧澜人才能辨听得出,旱人怎会听得到?

  “让我看看。”涵悦好奇地探手,想去扯玉竹的耳朵,玉竹身形轻晃已向后闪过。

  涵悦负气地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却被玉竹伸手挡住:“郡主的‘伶牙俐齿’在下已经领教过了,还请莫要再张口。”

  她忽然露出虎牙一笑:“算了,关于你为何听得到鱼萧这件事我暂且不追究,我在这儿等人,漂亮奴隶你不要妨碍我。”笑罢又极认真地歪着脸逼视他:“不过,看你一身书生气,可也表里不一,为什么背叛我表哥?”终究是一家亲,虽没说上几句话,已开口闭口将“表哥”叫得亲切自然。只是,所谓背叛……

  玉竹不语,勉强一笑。涵悦凑近过来,在他耳边说:“那天在水下山庄里发生的事,我可一幕一幕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和那红衣女子之间的事,为什么瞒着表哥?你明明拿到卷宗,却又交给了她。”

  “不要乱说话哦,小心我杀人灭口。”言语之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却见涵悦挑着青紫色的卷眉忽然贴近过来,“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

  玉竹摇摇头失笑。忽见街的另一头鲜衣怒马踏着月色疾驰而来。白马背上是一身烈烈红衣,骑马人头上戴着斗笠,遮着一方黑纱。马蹄踏踏,在寂静里奏出清脆的调子。涵悦忽地站起来,脸露兴奋:“终于来了。”

  “你等的是她?”玉竹低声。

  “你把卷宗给了她,我自然要等她了。”说话间,已疾步而起迎了上去。那白马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红衣如火,烧得整个清冷月夜都热起来。

  “喂,干嘛拦我!”涵悦瞪着拦在她身前的玉竹,一抬脚就要踩上玉竹的脚面,玉竹无奈,对她稀奇古怪的招数暗觉好笑,只背着手一步步退开。

  “你到底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总是帮她?!亏我当日取舍之间选了救你,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早追上她,岂会让她逃出水下山庄?”涵悦怒极,手脚并用地招呼上来,身形卷起,一个“浪淘沙”街面上的石子碎屑都舞了起来,舞成龙卷风一样的漩涡,迎面打散在玉竹身上,面积之大覆盖之广竟让他一时没能躲开,脏兮兮落了一身尘土。